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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随笔 □朱朝阳 一直觉得,古城的春,若没有雨,便会失去一半韵致。 风景都有最美的情状,像曼妙的女子都有着最好的年华——二八芳龄、明眸皓齿、双瞳剪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世间许多美的呈现需要恰到好处的时间和地点,就像不少景致需要在特定的时节,从特定角度去品味和欣赏,才能看见别样的美。 比如,一场雨的美。在浩如烟海的文学作品中处处可以听得到雨声:朝雨、夜雨、微雨、烟雨、芭蕉雨、梧桐雨、杏花雨……无论是江南才子还是赤脚渔樵,都曾借雨抒情达意,人们对雨之美的吟咏,可谓到了极致。 但是一场雨,究竟落在怎样的时间和地点才是最美的? 或许它落在初春的长夜里,雨丝绵绵,细密的雨脚触及新长的枝叶,沙沙作响,像春蚕在咀嚼桑叶,像婴儿匀称的呼吸。在蒙蒙的雨夜里,所有生命都渐次醒来,惊喜而贪婪地啜饮着自然的甘霖……这便是“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咏叹。 或许它落在夏末的荷塘里,繁花落去,昔日接天的碧叶已枯瘦泛黄。急切的雨点劈头盖脸地落下来,敲打在瘦削的残荷上,跌落在狼藉的水面上,声响不大,却能拨人心弦,这便是“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意境。 或许它落在深秋的山谷里,层林尽染,雨雾氤氲。烟雨在山水之间肆意飘洒,像极了一支神奇的画笔在辽阔的天幕上自由挥洒,不消片刻,便能写出“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诗意。 一场春雨滴落在苏东坡的衣衫,便能装点一段又一段波澜不惊的旅程,穿越千年,却洒脱如初。 公元1082年春,黄州,沙湖道中。一场不期而至的雨穿林打叶而来,让不少没带雨具的行人狼狈不堪。但风声、雨声都没能涌进苏轼的耳朵,他不仅没有慌乱地找地方避雨,更是一边引吭高歌,一边雨中漫步。这场春雨,也许来得不合时宜,也许扰了些许兴致,但却让一句“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横空出世。 一场春雨飘落在陆放翁笔端,便能催开一树又一树活色生香的花朵,绰约千年,却芳香如故。 公元1187年春,雨落临安,悄然成诗,也沾湿了陆游的风尘素衣。那一夜,他投宿在西湖边的一家客栈里。凭栏远眺,西湖风光尽收眼底。入夜,雨落湖面,缠缠绵绵。就着如豆灯光,他把万千情思都倾吐在《临安春雨初霁》里。诗中一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让临安城的杏花自此芬芳千古。 一场雨,不仅可以让一个春天的景致变得明丽动人,也能让那个春天的美穿越千年而光鲜如昨。 春雨落在有着2600多年建城史的荆州,同样美不胜收。 来古城荆州工作生活八载,有幸与八个春天热情相拥。在长江之畔听过雨,在宾阳楼上听过雨;在江津湖的一叶小舟上听过雨,在古城铺满青石板的小巷里听过雨……固执地觉得,古城荆州的每一场春雨,都有着独特的印记,镌刻在行色匆匆的流年深处;都有着斑斓的色彩,流淌在波光粼粼的岁月长河里。 古城的春雨也时常选择在深夜降临,屏气凝神、蹑手蹑脚,淅淅沥沥,如丝如线,悄无声息地滋润着古城内外一个又一个清甜的美梦。 多年前的一个早春,曾与几位好友相约泛舟江津湖,尽管空中飘着细细密密的雨丝,但我们的兴致却丝毫未减。 雨落湖面,涟漪无数;烟雨迷蒙,思绪万千。闲谈的话题也自然围绕“雨”而展开:从《吕氏春秋》中“成汤祈雨”的故事聊到俗语“旧雨新知”背后的故事;从“春风化雨”的典故聊到“春风沂水”的传说……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成全了一段念念不忘的时光。 雨润万物,是自然的恩赐;雨中会友,是人生的雅趣。 又至仲春时节,荆州细雨绵绵。总在想,若没了这多情的细雨,又怎知古城春色如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