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06版:江津笔会

无名烈士墓

  □谢发兵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参加工作,去监利县(现监利市)新沟镇报到,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颠簸,经北口大桥至杨林关,离新沟镇不到三公里的时候,突然客车在一个村头“抛锚”,我只好下来等待师傅把车修好了再走。

  这个村子依东荆河堤脚而建,蜿蜒曲折,我索性朝一家竹林后院走去,竹林不是很茂密,几块空闲地,打扫得一尘不染,即将落山的晚霞,在天边像火烧一样,红红的,透过竹林的间隙折射出一道道光芒,光芒的折射点,把我的视觉停留在竹园一块墓碑上,我出于好奇走近一看,墓碑是用混凝土做成的,不是很大,上面有几个不是很规则的字,但显得刚劲有力,受风雨的侵蚀还依稀可见:“”,没有落款日期和立碑人姓名,墓碑虽小,但让我肃然起敬,随着司机一声“上车了”,打断了我的联想,这里还经历过战役?我带着种种猜想,离开了这座小小竹园,离开了这小小竹园里的无名烈士墓。

  那时工矿企业没有双休日,每月只休两天,我利用一个休息日的早晨,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小小的竹园,遇到照看墓园的一中年男子,当我说明来意后,他介绍说,长眠在这后院的烈士,有的说是抗日战争时期牺牲的,有的说是解放战争时期牺牲的,要探个究竟,你得去后村的老支书那里打听,老支书一定知道你想要的答案。我道了谢,根据他的指点来到老支书家,事不凑巧,老支书去女儿家探亲了。

  我带着十分沮丧的心情,怏怏不乐地返程,一路上,我像放电影一般,眼前出现的是一个牵马的“红小鬼”,或是一个扛红旗的旗手,或是一个拿冲锋枪为战友撤退而断后的战士……心中五味杂陈,这无名烈士墓成了我心里一个难解的情结。

  我是一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又一个月后的月半,我找到老支书家里。眼前这个人,个子不高,饱经风霜的脸庞深刻着几道皱纹,稀松的头发已全白,眼光犀利,显得身子骨非常硬朗,耳朵还特别好使。老支书知道我来意后,他老人家像遇到了忘年故交,一下子打开了话匣……

  1943年4月,日寇到了扫荡最疯狂时期,聚集日军5000人,伪军4000人对我红色根据地进行“扫荡”,这一仗,鬼子从潜江市的渔洋关,一路追过东荆河,新沟镇就成了这场阻击战的主战场,我们村方圆三公里就成了这个主战场的中心,新四军所属部队十五旅在这里与鬼子浴血奋战,战斗了七天七夜。为保卫周老嘴这个红色根据地,以揭家、胡场的天星洲、张家场作为第二道防线,硬是没让鬼子走出新沟镇半步!

  老支书喝了口茶,声带沙哑地说,我当时是支前担架队,这个无名烈士是阻击鬼子的机枪手,牺牲时很年轻,不知他姓氏名谁,当时只是草草地把他埋葬于此地。解放后,开展社教运动,我组织几个民兵,为这个烈士立了块墓碑,那上面几个歪斜的字,是我这个没文化的趁水泥没凝固时用铁丝钉画的。我牵着老支书的手,向无名烈士墓走来,带着无比崇敬的心情,深深地向这位烈士三鞠躬,并随手在路边采了一把野花,安放在了烈士墓上。这座墓,已永远铭刻在了我心里。

  以后我每次去武汉出差,都要经过这小小的竹园,依车窗而视,缅怀先烈。每逢清明时节,偶见小朋友们戴着红领巾,在老师的带领下,来给这位无名烈士扫墓,我感到一丝欣慰,人民没忘记你,子孙都不会忘记你,这小小的竹园里有座无名烈士墓。

  改革开放,镇办企业关停并转,我便去外地做了一个时代的创业者。每当我去一个城市,都要去这个城市的烈士陵园;每当我到了烈士陵园,都会想起小小竹园的无名烈士墓。他无时无刻地牵系着我的灵魂,让我牵肠挂肚,眼前总有那机枪的火焰在喷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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