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奇莲

    上世纪80年代的农村，因为生活条件困难，父母一般都舍不得给孩子买课外书籍。他们认为读懂学校的书，不做“睁眼瞎”就可以了。但是，我母亲却自有想法：“书读进去就是自己的，脑子里的知识是一笔无形的财富，谁也拿不走。”

    那时候，旧的连环画本2毛钱一本，新的要3毛3分钱，母亲就用卖苎麻的钱给我们买。这么珍贵的连环画本看完后，可不能随便丢弃，我和哥哥会把它们拿去茶厂门口摆摊。我们把书放在洗干净的蛇皮袋上，一字摊开。旁边贴一张纸条：看书2分钱一本，爱惜书本，安静看书。每次生意都非常好，小伙伴们都很规矩，挑好一本书，递过来2分钱，然后自己在旁边找个位置，或站着、或蹲着、或干脆席地而坐，安安静静地看起书来。这个时候，路上走过的村民，都会放轻脚步，闭上嘴巴，或驻足观看、或快速走过。村里的婶娘们闲聊的时候，都会笑着跟我妈说：“你真是养了2个‘小人精’哦，还能想出摆书摊赚钱的主意，这小算盘拨得真是‘吧吧’响。”母亲总是乐呵呵地听着。生意好的时候，我们摆摊赚来的钱，可以再去买好几本新的“旧书”呢。

    我和哥哥不光要求小伙伴们爱惜书本，我们自己更是把书当宝贝一样爱护。家里的书，我负责擦得干干净净的，里面的书页边边角角都要抚得平平整整的；哥哥则负责把所有的书，分门别类地整理好，码得整整齐齐的放进木箱里锁好。记得小学3年级的时候，同桌小男孩记恨我不给他抄作业，偷偷地在我的新华字典上面乱涂乱写，当我发现的时候，气得热血上涌，脸红脖子粗地冲上去，就跟他打了起来。他抓伤了我的脸，我扯坏了他的衣服，两败俱伤的我们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里。最后男孩妈妈让他拿了20个鸭蛋，跟我赔礼道歉。彪悍的我，一打成名，给人冠以“女侠”的称号。

    爱书的人都嗜书如命，一旦开始阅读，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书里的故事了。上中学时，我们班有个同学带来了一本《侠客行》，大家争相报名，排队等着看。等了好久以后，终于轮到我了。那天，我把书带回家。母亲叫我烧饭，我坐在灶洞前，一手拿火钳夹柴禾塞到灶洞，一手翻着放在腿上的书。一翻开书，我就跟黛玉当时看《西厢记》一样，越看越爱看，就想一口气把它看完。跟着书中的情节，我这个“女侠”，时而挥刀舞剑、时而飞檐走壁，不是正在与坏人决斗，就是正赶往除暴安良的路上，我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武侠世界里不能自拔。结果，那天的晚饭成了猪也不能吃的黑炭，还差点把锅给烧穿了。

    转眼间，已经人到中年。这一桩桩、一件件童年里发生的趣事，这一幅幅鲜活的画面，总像电影一样，时常在我脑海里播放。我也总会想起小时候，我们一家人围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母亲纳着鞋底、姐姐织着毛衣、父亲和哥哥下着象棋，而我，则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的温馨场景。汪曾祺曾说：“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