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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朝贵 “一行服一行,锅巴服米汤。”上世纪六七年代,在我的家乡,这是一句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下到三二岁的孩子都知道的俗语,只是我并不知道其中的含意。现在想来,这句话除了说明生活中的事物都有相生相克的矛盾之外,还有赞美焦香的锅巴与乳白的米汤完美结合的美味锅巴粥。 也许是我小时家里人多劳少,队里分的粮食总不够吃的原故,母亲只能用干饭不够稀饭凑的方法来解决一家人吃不饱的窘况。锅巴粥只是多点水和少点水的事情,但对我来说,锅巴粥却是可以随便喝的。 那个特殊的年代,队里的男女劳力上工,各家便只剩下无劳动能力的老人和孩子了。为了不影响主要劳动力的生产,母亲早早地开始准备起来,她先提着蓝子,到菜园里摘些茄子、辣椒、黄瓜等蔬菜,再到堤外的水潭,与伯伯婶婶们说说笑笑,洗菜淘米,然后回家在灶前忙碌起来。 回家后,母亲先用木升在那个已快见底的米坛中取出几升白白的大米,然后从水缸里舀出几瓢清水,用小木盆淘洗干净,在锅里放好水后,就开始点火煮饭了。那时乡下煮饭,都是土灶柴禾,烧的也是棉杆、豆梗、稻草等农作物秸梗。母亲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叫我在灶旁边打打下手,添添柴火。当大火把锅里的水烧开后,母亲便会把大米倒入锅里,盖上锅盖,再让我少添点柴火。 大米煮得刚刚半熟时,母亲揭开锅盖,用早已准备好的筲箕滤出锅中的米汤,再把半生的米饭焖进锅里,四周加上适量的清水,盖上锅盖。我则用小点的文火慢慢把米饭蒸熟。一小会功夫,锅中发出一种滋滋的声响,瞬间一股淡淡的锅巴焦香随着升腾的热气在满屋溢散开来。此时,母亲把煮熟的米饭从锅里盛出,留下锅底焦黄的锅巴。那锅巴上面还带有少许尚未盛净的饭粒,洁白洁白的,下面紧贴锅底的部分呈焦黄颜色。有时母亲也会从锅中铲下小块,放在我的手中,我一口下去,满口脆香。看着我吃得很香的样子,母亲顺势将原来滤出的米汤倒入锅里。母亲用锅铲在锅巴上作360度全方位运作,金黄的锅巴在浓稠的米汤里随柴火的燃烧上下翻滚,不一会工夫,锅巴已变得柔软起来,渐渐的那米汤越来越稠。而此刻那焦香四溢,黏黏可口的锅巴粥就大功告成了。 母亲炒好了几样小菜,正好赶上队里劳力收工回家吃饭。一到饭点,大人小孩们都端着个饭碗,聚集到各家门前或那颗硕大的老柳树下,站着的,蹲着的,还有一路端着碗正赶来的。我喝着焦香粘稠的锅巴粥,吃着母亲青炒的辣椒、油煎的茄子;偶尔,还会有一点小鱼糊米粉的美味。吃着、喝着,那种酸辣香糯、自然而巧妙地交织在一起的味道,立刻钻进我的五脏六腑,让我一碗接着一碗,直到吃得肚皮发胀才肯罢休。那种吃饱喝足的惬意,现在回想起来,纵然是今天的山珍海味,也找到不到那种母亲所煮的特有的锅巴粥的香美。 现在,我离家已40多年,母亲去逝也近二十多年了。离家后的日子,特别是母亲去世后,我就再没有吃过母亲煮的锅巴粥了。后来,我也在小城寻找锅巴粥的影子,吃过一些打着柴火锅巴粥招牌的饭庄、小店的锅巴粥。但不论我怎么品味,却怎么也找不到母亲所煮的那种散发着淡淡的锅巴焦香的味道。我也曾按照儿时母亲煮粥时留下的记忆,亲手做过几次锅巴粥的,那天燃气灶上的火侯怎么也掌握不好,不是火太大了,锅巴糊了,就是火太小,锅中的饭粒总是烧不出我想要的焦黄酥脆的锅巴。几次下来,只好作罢,母亲那焦香、糯糯、柔柔的锅巴粥,这么些年来始终只能在记忆深处慢慢品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