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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敏 病毒性感冒让我头如万针刺扎,睡一阵醒一阵。 侧身朝窗,皎洁的月光清冷透亮,恍如白银倾泻的世界。月亮就这样以窗为框定格在那里,与半醒半睡的我隔空相望。 上周末回趟娘家,沁在母亲额上的汗珠,贴在母亲背后的湿汗衫以及母亲在堂屋里来来往往的身影,一不经意就会蹦出来,冲击我的脑神经。打开手机远程监控视频,此刻,母亲蜷着双腿侧身熟睡着,似乎还隐隐听见均匀的鼾声。从小木窗斜进来的那束月光,像是舞台给的特写,不偏不倚地落在母亲身上,像极了一个胎儿在母体中的样子。哦,我的老母亲。 我使劲地回想,想在我的童年,在月光如水的夜晚,寻找母亲陪伴的过往,没找到。 童年的夏夜,更多的是在家门口的禾场度过,更多的是哥哥的照顾与陪伴。每到傍晚时分,哥哥会把堂屋里的两条长木凳上下架着用肩扛出来放禾场中间平整的地方,按照一定距离摆好,把西厢房的两块门板下下来,拼搁着放在条凳上,再抱出两个枕头并排铺好。乘凉的床做好了。然后哥哥拧个小木桶,到屋后浅水沟舀桶水,让浑身脏兮兮的我站着或坐在用桐油油过的大木盆里,一瓢水一瓢水的给我淋洗。洗净揩干水分,直接抱到木板床上,细心的哥哥总是不忘给我扑上痱子粉,让我浑身又香又凉爽。然后哥哥打着蒲扇帮我赶着蚊子讲着小人书上的故事,漫天的繁星都争先恐后地冲我眨着眼睛,再然后哥哥干啥去了我不知道,啥时候谁把我抱回房间我不知道,父亲母亲啥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在屋里头自己的小床上。不见哥哥,不见父母。 起床光着脚丫揉着眼睛迈过门槛,看见母亲正挑着沉重的担子从眼前快速走过,那扁担下发出有节奏吱呀吱呀的声音我至今都能记得。邻居小伙伴也出来了,便立马玩耍起来。直到哥哥找我回去吃早饭。 再回想稍微长大一点,在模模糊糊的睡眠中我感觉到晚归母亲洗澡的水声,然后倒床就睡的呼噜声,天刚蒙蒙亮母亲悄悄下床开门声。记忆里整个夏天,母亲洗脚上床,下床落地,直接省略了鞋的存在。不,母亲根本就没有穿过鞋。她头顶着烈日脚踩着热土,起早贪黑为我们这个家没日没夜地劳作。那时候,母亲的陪伴是一件顶级的奢侈品。倒是记得父亲要是公社晚上没有会议,还可以早点回来跟我们兄妹俩讲讲故事。这时候我们的凉床上,就会挤上邻居家的小伙伴。 后来听母亲说,这是过集体,后来单干了。1982年以后,7岁多的我成了家里的半个劳动力。放学回家,打猪草、喂猪、喂鸡、打扫卫生都是我的活。母亲一个人侍弄着5亩6分薄地,父亲在大队部工作。哥哥外出读书,我上小学。农田里收成一部分要交提留,一部分要卖给国家,剩下来部分才是我们口粮。猪是我们兄妹俩的报名费,鸡蛋是我们的生活费。父母亲勤勤恳恳总算把我们兄妹俩供上大学分配工作。熬到我们成家,他们也老了。 现在,轮到我们反哺双亲、陪伴父母了。每回去一次,我都感伤不已。母亲今年74岁,该享福的日子却成了孤家寡人。父亲生前多次叮嘱过,儿女的家向来都不是父母的家,父母的家却永远是儿女的家。所以,母亲一个人留在老屋,守着我们的家,守着我们的童年,守着我们的记忆。在儿孙满堂中慢慢老去,在岁月流逝中慢慢老去,在我们的无限牵挂中慢慢老去。 我看了一眼手机里的视频,母亲换了个姿势,翻了个身,又熟睡起来。如银的月光照得满屋子都是闪亮闪亮的。我从窗外望去,月亮也还在我的窗框里,与我对视。 久久无眠,不觉中泪湿满巾。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但愿我们的孝心能让母亲安享晚年,但愿这皎洁的月光,能明媚每个思念的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