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奇奇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早在千年前，唐代诗人刘禹锡便在《秋词》里讴歌了秋日之美。秋日的确是美好的，我在大舅“过屋”的那个秋天里领会到了，当时正处仲秋。

    大舅的新屋约莫是在那年9月落成，恰逢万物丰收之佳时。依乡村习俗，大舅要举行“过屋”仪式，“过屋”是家乡方言，乃乔迁之意。那日傍晚，我们一家人动身去参加“过屋”仪式，大舅电话里与我母亲说新屋建成，几个兄弟姐妹必须都要来认认新屋的路。其实大舅的新屋就坐落在距老屋500米处，母亲怎会不识得路呢？行至乡下小道，我看见了仲秋的生机与旷达，在温暖的夕阳下，农忙的人们扛着锄头在田埂上缓缓走着，爽朗秋风轻抚他们的脸颊，悄然赶走他们一身的疲惫，田埂两旁是大片大片的水稻，金黄饱满的稻穗随风摇晃着笨重的脑袋。

    “过屋”这晚，一轮玉盘悬挂在夜空，皎洁月光下的新屋愈发显得体面气派，它雄赳赳气昂昂地伫立在那个村里。“过屋”仪式自子时启动，寓意着新的生活在新的一天开始。其中最为隆重而独特的仪式当属“转火”，即在子时由大舅捧老灶的柴火入新屋正门归到新灶之中，取发财和生活红火之意，这个过程中大舅把他憨厚而自豪的笑容焊在了脸上。

    “转火”仪式后，一家老小便将一些老屋旧物抬至新屋内，其中还夹带了一把用花布包着的老式木柄锅铲，看着已十分旧了，与新屋添置的新用具格格不入。舅妈的几个妯娌逗笑说：“搬新屋了哩，嫂子还留着它做什么，还不如早些换个新的。”舅妈定睛旧锅铲良久才慢慢说：“当初我来回走了十几里路，请王家的铁匠打的，而今是旧了些，但我用它给孩子们炒了无数盘菜，有他们爱吃的红烧肉、干煸豆角、土豆……”。话音落了没多久屋内糯米饭飘香四溢，众亲人一窝蜂地围了上去，欢声笑语飞扬在新屋的每个角落，后来我再也没有吃到过那么好吃的糯米饭了。

    新屋外的树影随秋风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竟有些珊珊可爱，如似大舅心底暗自涌动却又藏不住的念旧之情。恍然间大舅沉沉睡去，发出如雷的鼾声，伴着不远处的虫鸣蛙叫奏出了一曲仲秋的交响乐，曲中饱含先舍后得、先苦后甜的美感。于我而言，这是最美的仲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