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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频 01 所谓“捡漏”,就是秋收后,婆婆、孩童们在田里转着,将别人遗漏的庄稼捡回去。这些庄稼包含黄豆、花生、棉花、芝麻、谷穗、苕等等。 黄豆落在地里,刚好下了一场雨,闷上几天,黄豆便长出长长的芽。此时,只要看见了,立马捡起来,放到篮子里。多的话,洗干净后交给母亲炒着吃,是很清新的味道。 这是因为农民在收割之后,免不了会有点遗漏。特别是花生,有的露出一点壳,有的还在土里,必须弯腰抠出来才行。 秋后的原野,冷风萧瑟,荒草连天。水落石出,岸无钓客,野鸭遁影,芦苇衰颓;但天也更高更蓝,白云更白……居住在农村的人,比城里人更懂得“粒粒皆辛苦”,绝不会丢弃来之不易的果实。在我的少年时代(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时各家各户缺衣缺食,到田里捡漏,总可以吃上几天。因此,捡漏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些人在劳动之余的“活动”,同时亦是孩子们锻炼的好时机。跑快了,田里的作物桩绊倒了,摔了一跤,手上的皮都破了。没关系,拿布片子一缠,坚持去捡。有一次,我捡了不少,母亲奖了我五分钱。我高兴得一晚没睡着。 02 那时的孩子们经常跟着父母做农活,已经形成了自觉性,在放学后便跑到田里“捡漏”。有的背着筐子,有的挎着竹篮,有的拿着铲子,都睁大眼睛四处“寻宝”。他们每个人都很亢奋,说的每一句都有甜蜜的颤音。 有些玉米秸秆堆在地头,孩子们一拥而上到里面翻捡别人遗漏的玉米棒。此时必须注意玉米桩,防止硌到了脚。有的人眼疾手快,抢到了一个玉米棒子,跳起来叫:“我找到棒子啦!”别的孩子看到了嫉妒,便加快了翻找的速度。 有的男娃力气大,撅着屁股拿着铲子去挖苕;女孩子不与他们去争,弯下腰去地里捡花生;有的孩子很坏,暗中去刨路边人家的花生蔓,揪起花生便往篮子里丢,到棉花地去捡掉落的棉花……几乎每块收获过的地面,都要被我们来回“碾”几遍。有一次,我在灌木丛间发现了一株野葡萄藤,上面挂了几串野葡萄,赶紧招呼大家过来尝尝秋天的甘甜之味。时间充裕的话,我还会捡来枯树枝条,在沙地里挖一个洞烤苕,那四溢的香味,弥漫四周,让人口舌生津。有一次,火力不大,苕没有烧透,吃了都坏了肚子。 03 捡漏亦有窍门,深知这个道理的孩子便捡得多。有的老汉在收获之后,匆匆赶来水牛,扶着铁犁耕地。地里种过苕或者花生,犁过之后,蚯蚓出来了,苕或花生也出来了。这些都是零碎,老汉瞧不上眼,任凭孩子们捡拾。为什么孩子们看见别人犁地便蜂拥而上,就是因为这比自己去刨要省力。 有些遗落的花生、苕,只被浅浅的一层泥土覆盖,倘或下了一场秋雨,那它们顿时“原形毕露”,很容易捡得到。因此,在秋雨后的田里,捡漏的孩子们多得是。我家附近的三胖子特别能干,他还去田埂下找田鼠洞,有一次他挖了一个洞,竟然挖出了三斤多的玉米。他痛恨田鼠,认为它不干好事,专门祸害庄稼…… 芝麻掉地上,基本上捡不起来。有时瞅着没人,跑到田里,拿起别人摆成三角形的芝麻秸秆,倒过来敲,将落在布上的芝麻再带回去。积少成多,拿去换些油。那是土法榨的芝麻香,拿来腌韭菜、淋酱萝卜,吃起来香喷喷的。 毕竟田间可捡的“漏”,就那么一些,不是每个人每天出去便可以收获很多。那时我很贪玩,到地里挖着挖着,看见蝴蝶飞过,马上去追蝴蝶了,没追到蝴蝶,看见河边有人钓鱼,又蹲下看人钓鱼了。 有时,面前走过憨厚的杨老爹,他挑着冲担,担的两头分别是捆好的稻谷,走起来一闪一闪,难免会掉下几根谷穗。我看见了,跑去就捡起来了。人多的话,或需要开抢了。跑快了,摔得脚朝天,爬起来又去抢。有一次,我没见到谷穗,偷偷地跟在杨老爹后面,从冲担上扯了几根谷穗塞到了包里。 一眨眼,四十多年过去了,然而童年拾漏的愉悦往事,还是时常在记忆的深处浮现。一年一度秋风劲,寥廓江天万里霜。古老的土地上,是再没有捡漏这一幕了,但在我的记忆中永远不会忘却……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明史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著作权学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