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华

    在古人眼里，落日和夕阳的意思相仿，都表示一天将逝的黄昏时分。但落日夕阳落在平原和水面，呈现的美却迥然不同。

    看平原的落日和夕阳，更多地注入了欣赏者的复杂心绪；而看水面夕阳则更多的是审美功能。因为面对匆匆流水，古人似乎把人生的感叹留给即将登场的晓风残月、朗月疏星等，所谓“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夕阳之壮美。苏东坡看见长江落日就像燃烧江心的火炬，照得归巢的暮鸟都不能休息——“江心似有炬火明，飞焰照山栖鸟惊”，比王维的“月出惊山鸟”更加灿烂壮美。王维的“长河落日圆”写出了边塞长河里的夕阳，而范仲淹的“长烟落日孤城闭”，朱敦儒的“万里夕阳垂地，大江流”，也像“长河落日圆”一样充满壮阔之美。

    夕阳之优美。张孝祥看见夕阳照耀的洞庭波浪就像鱼鳞闪着金光，“放起鳞鳞细浪”，让他的小船荡漾在这波光粼粼的夕阳上。这与“山衔落日浸寒漪”——青山衔着彤红的落日，一起把影子倒映在水中，闪动着粼粼波光。恍惚能让小舟以为“飞溅夕阳波”地划到太阳的身边，“疑是乘舟到日边”这与白居易的“半江瑟瑟半江红”的铺水中的一道残阳，温庭筠的“斜晖脉脉水悠悠”……都有异曲同工的意境美。而岑参的“夕阳花水时”，韦庄的“夕阳唯见水东流”，虽然也写水中夕阳，但多了一份想象。

    夕阳之变换美。如韦应物的“夕阳明灭乱流中”，和陈师道的“晚日浮沉急浪中”这两句诗，虽不是“长河落日圆”所呈现的静态美，而是异曲同工地写出一轮落日在“明灭”“浮沉”乱流急浪中，仿佛江流急浪都在撕扯着这轮落日，但落日就顽强在水中，傲立不去。这两句诗极有启发性，启人以美的享受。至于舟行风波的刘长卿是“潮满夕阳多”，是他看到冬天江水上的夕阳，因为“岸明残雪在”，江岸上还有一些残雪。等到雪尽春来，纵然“旆随寒浪动，帆带夕阳收”，你打开船篷又看到新的一番醉人春色，“斜阳流水推篷坐，翠色随人欲上船。”当然到秋天，又将看到“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之景……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不管平原落日还是水面夕阳，都像明代书画家李流芳所说的朝阳有朝阳之美，落日有落日之美一样，“既耀朝阳色，更与落日宜”。对此笔者虽是浅谈，挂一漏万。但也绝不做“揉碎夕阳天”的聒噪暮鸦，更不做不知“何物是斜阳”的阴暗旮旯里的青苔。而是认真写下这篇小文，就当效仿“独立夕阳数过人”的苏东坡，数数古典诗词中的夕阳。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