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版:文学副刊

乡里乡情

    □安频

    人与其它生物的区别,就在于讲感情、讲情义、讲道德。人活一辈子,用的钱有定数,吃的饭有定数,走过的桥有定数,与挚友之间的感情亦有定数。红尘世界,光怪陆离,不变的是那份沉淀的乡情,不变的是那种熟悉的乡音,乡里的人们展现给大家的温情,令人感动。内心泛起的感动涟漪,才是人间的“正味”,使人感觉人间值得,人间真好。

    01

    近代李叔同曾写过《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这首歌的歌词感人至深,至今传唱。联想到我的一生,很多人匆匆从我身边走过,很多人又向我走来。然而,可以使我感悟、使我提高的人有几个呢?虽然少,却还是有的。这样的知己不一定日日联系,却心灵契合、相谈甚欢。

    清明节前,我来到了网市镇,见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龚场中学校友丁登山。旧友相见格外亲切,一起回忆难忘的岁月,共同感叹时光的飞逝,感叹乡村的巨大变化,感叹宝贵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了。

    丁登山先生前些年在军队以大校的职衔退休,在北方就地安置,现今过着普通人的退休生活,三年疫情过后的第一个清明节,他和家人一起回乡,为先烈和已故父母、战友扫墓插青。这说明他依然有孝心、有良心、有风格。

    他离别家乡这么多年,到了家乡高庙,拜访左邻右舍的男女老少,有说有笑,和蔼可亲。有个八十几岁的老人拉着他的手说:“登山啊,出去这么多年,乡音没改,跟我们没有隔阂,还是这么热情啊。”他说他回到老家,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感、满足感。我说:“根在哪里,就对哪里亲,这是自然的。”

    02

    本来安排到府场吃饭,但丁先生说:“就在家里吃,乡里乡亲,乡土乡菜,好。”接待做饭的是叔伯兄弟敦松和媳妇肖腊秀,丁先生及其夫人都叫她腊腊(腊月生的)。敦松一大早就到府场采购菜品及一次性碗筷,腊腊负责淘米做饭。帮忙做饭的有弟妹天秀、凤英等。她们俩和凤英都是军属,两家的儿子一个陆军、一个海军。丁先生的两个小外孙禾禾、妹妹,好奇地跑到厨房灶门口,看姥姥们做饭炒菜。姥姥们笑嘻嘻地说:“两个娃儿到前面屋里玩,这里很乱。”小朋友似乎没有听懂大人说的话,继续看着灶里吞吐的火苗,还帮忙抓了树枝往里面塞。丁先生看得哈哈大笑,他对弟妹们说:“我是叫他们看看,不管在哪个地方生活,都不能忘本。农村用柴禾烧火,很辛苦哟。要让他们懂得,几十年前,姥爷也是这么过来的。”

    堂屋中间摆了两桌,席间大多是丁氏家族的人,十碗菜肴大多是乡间菜品,虽不奢华,却是胃喜欢的。门外下得只淋滴(俚语:形容下雨),他的两个出生在北京的小外孙看见雨滴砸起水泡,很感兴趣,跑出去玩耍,禾禾站在屋檐下用手接瓦片上滴下的水滴,妹妹则蹲在门口抠泥巴玩,她们玩得满手泥巴,裤子上也是水。有人站着喝彩,宝贝们用脚跌水跌得更带劲哟。

    丁先生的女儿说:“一千多公里来,两个伢子像看稀奇,她们难得这么开心,随她们玩。”说完,她微微地笑着。玩够了,禾禾进屋说:“姥爷回来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望着老罐榻湖的田野,禾禾又说:“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后面的是禾禾刚在幼儿园学的两首诗)。

    我拿出了两瓶高粱酒,斟给各位乡亲喝。他们尝后说:“这么好的酒,今天喝了,口感好。”没过多久,两瓶见了底,有人还没喝尽兴。敦松又去隔壁邻居家的小卖部买了两瓶酒。吃饭的时候,呼烟滴、霍酒滴(方言:抽烟喝酒),只哄滴(很热闹)。乡村的亲情气氛很快出来了。丁先生觉得,欢聚一堂,非常难得。他逐个给各个乡亲不停地夹菜、敬酒,大家笑逐颜开,感到舒心。

    03

    吃完饭后,丁先生说这次专程携家人回老家祭拜父母,缅怀先辈,稍后再去看乡村振兴的项目。

    小道两边的田亩规划整齐,插着“标准化油菜田”的牌子。路边长着野生的红蓼花、小麦,还有油菜花结了荚,花朵已无多了。我说:“明年油菜花开了以后,可以设一个临时观赏区,招徕游客观看,多少应该有一笔收入。”

    丁先生给父母扫墓后,我们去看了高庙村小学旁边的学校,学校在一处高坡上,早已塌了,只剩下柱子了,几乎成了废墟。附近有一条淤泥河,水不多,长满了荒草。此时,微雨飘下,我们唏嘘不已。

    我们在路上又碰到婆婆姥姥。因为雨刚停,路边小棚子几位大叔大婶在闲聊,有的在编织簸萁,有的扶着轮椅,有的坐在门口。丁先生主动与她们打招呼。有位老大姐故意问他:“登山你还认识我吗?”“元秀姐!教我插秧、捡棉花,怎么能不认识呢?”“哈哈哈,这次回来多住几天吧。”大家听说他办完事就要往回返,都站起来拉着他的手,“唉,一晃几十年不见,都老了。”“趁我们还在,常回来看看啊!”“好的,我会每年都回来的。”“哥哥姐姐们多保重,现在交通、通讯方便了,我们常联系。”一副依依不舍的画面,我们眼睛都湿润了。

    04

    丁先生与我因文学而缘分深厚,他的散文有着浓浓的乡情与质朴的味道。他说他无意做文学家,只是有时候想将内心的感触写出来,于是便有了一篇篇的散文。其中一篇是他写父亲的文章,据他说改了很多遍。我说文学不是谁的专利,更不是奢侈品,它存在的价值就是温暖人的心灵,给人一个精神上的家园。

    走到附近的小学旧址前,我拿出了带来的几本书、杂志,捐给高庙“农家书屋”。这个书屋是丁先生读小学时的校长创办的。前年老校长90岁高龄去世。丁先生得知后特意联系前任村支书,一方面表示对老校长的深切哀悼,一方面建议把“农家书屋”留下来。留下书屋也是对老校长的永久怀念。

    离原小学旧址不远,我们见到了一排排的塑料大棚,听村支书介绍,村子里很多人计划专种辣椒,打造辣椒产业。我说:“民以食为天嘛,辣椒之类的蔬菜是刚需,有市场!乡村振兴,要有一个宏伟的目标。”对面是府场胜利村,眺望那边,只见是一望无际的标准化农田。

    回首往事,留下岁月的痕迹,沉积着过往的年华。不变的是真诚,昔日的乡土气息,不再是土里土气的代名词,而是人间的真善美。在每家每户有了楼房、小汽车的现在,我们是如此渴望真情,渴望坦诚。生命是短暂的,但真情是永存的。

    对欢聚如此珍视,还有依依不舍的眷恋,乡里乡亲,不可忘怀。时光荏苒,愿我们再次相聚在春风里!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明史学会,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著作权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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