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西云

    我家门前有一棵槐树。

    这棵槐树有木桶般粗细，树冠高大茂密，远远望去就像一顶撑开的墨绿色大伞。树下放着一盘废弃的石磨，夏天时邻居都爱围坐在石磨周围乘凉、聊天。

    每年一进入初夏，就会在不经意间感受到空气中多了一股浓郁的香味。这种“不经意间”，也许是在某个清晨起床后迎着第一缕阳光打开窗户时，也许是在某个傍晚行走在暮色霭霭的街道上，也许是在其他任何一段时间里。一嗅到这种浓烈、持久、带有一丝丝蜂蜜甜香的气味，我们就知道是槐树花儿开了。

    槐树花儿盛开之前，并不太引人注意。那些细碎的花苞密密麻麻聚集在柔软的枝条上，就像无数个可爱的小口袋串在一起，随着南风一阵一阵摇曳着、起伏着。可是，就在一夜之间，这些小花苞仿佛商量好了似的一起张开小口袋，纷纷绽开小小的花朵儿，个个洁白晶莹，芬芳浓郁。

    盛开的槐树花儿“一嘟噜”“一嘟噜”挂在枝头的树叶间，远远望去像新娘洁白的婚纱，从树木的枝头间垂泻下来。有时像天空中一小块一小块的浮云左一下、右一下堆积在树头上，有时又像寒冬中没有来得及融化的小雪堆，妆点在碧绿的树冠上。

    这些盛开的槐树花儿不但外形好看，而且香味浓烈醇厚，仿佛是从小花苞中肆意泼洒出来的，一倾而下，香气袭人，渲染了道路、楼房和空气，就连行走在此处行人的衣衫上都沾染着甜蜜的香味。这种甜滋滋、香喷喷的味道被微凉的风一吹，一阵一阵飘荡着，与村里其他几棵同时开放的槐树花香气凝结在一起，洋溢在村庄的上空，沁人心脾。真的是“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

    每到槐花儿盛开的时候，总有三三两两的村妇领着小孩来采摘。经常是一把长梯架在树身上，一个孩子仰着头一边往上看，一边紧紧按着木梯。稍大一点的男孩子站在梯子上，手里拿着铁丝拧成的钩子，勾住开满花朵的槐树枝条向下用力压着，沉甸甸的枝头垂向地面。站在地下的另外一个则踮起脚尖一手拉着低垂的槐花儿枝条，一手撸着槐花儿。撸满一把，就放到脚边的竹篮子里。他不时往自己嘴里塞一小把槐花儿，扶梯子的那个看见便伸出一只手嚷嚷着要吃。家长则会一边大声提醒注意安全，一边告诉他们晚上吃槐花饭。立刻，就会听到槐树下孩子们欣喜的欢呼声。

    邻居家的奶奶总是在摘槐花儿的人走后，躬下身来默默将孩子们遗落在地上的槐花儿一粒一粒捡起来。回家洗净后摊在石磨上晾晒，晾干后装到大瓶子里密封起来。每当村里有人觉得头昏、失眠或者皮肤出血时，老奶奶就会拿出晒干的槐花儿让其冲水喝。她说槐树花儿也是一剂中药叫“槐米”，冲水喝能缓解很多疾病症状。

    令人遗憾的是，槐树花儿花期较短，从开花儿到落花儿大约不到半个月时间。一场夜雨袭来或者一阵风吹过，就会发现槐树底下一层层淡黄色的落花儿，树上的花朵也在簌簌落下，一夜之间“小风慢落鹅黄雪，看到槐花一寸深”。

    花开花落，虽然是自然界的规律，但是槐树花儿浓郁的香味，带给人们美好的期望和满足却长久存在，已经成为每一年、每一个五月独特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