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旭麟

    早在19世纪上半叶，一位具有强烈忧患意识的中年男人，振臂高呼“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不啻于风雷激荡，给当时奢靡、黑暗、沉闷的满清统治划过了一丝光亮，继而提出“衰世”的概念，更是切中腐朽王朝的流弊。他，就是以卓绝的诗文、敏锐的思想名震朝野的龚自珍。就是这个“化作春泥更护花”的龚自珍，拉开了中国近代文明转型、更迭和演进的帷幕。

    在作者傅国涌笔端流淌出的温情文字中，从龚自珍到司徒雷登，一个个如星辰般闪耀的名字，他们曾经鲜活的生命，从久远的时空中走来，以风景绝佳的西湖为背景，以风云际会的历史为舞台，演绎各自迥异的人生。他们筚路蓝缕的开拓和披荆斩棘的奋斗，推动了中国近代社会的转型，促进了，可谓功莫大焉。

    翻开书页，逐字阅读，不难体味到这是一个对历史和现实有着深刻洞察的独特文本。和龚自珍并驾齐驱生活在同一年代的魏源，以《海国图志》睁眼看世界，虽然开风气之先，但未能完全摆脱农业文明的束缚。令人遗憾的是，在从鸦片战争到甲午海战长达50多年的时间跨度里，我们是以无所作为的“躺平”姿态浪费了这些宝贵的光阴。直至晚清即将倾覆的最后15年，仿佛弹指之间，中国就在很大程度上实现了从古代向近代社会的神奇转化，这是文化巨擘梁启超也无法置信的梦幻般的事实存在。其实，不论是从思想观念，还是政治制度，抑或社会经济等层面，近代中国的转型，是走过一条不断完善、日臻成熟的革新之路的。

    兼具学者和自由撰稿人身份的傅国涌，以“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作为若隐若现的主线，贯串于著书立说的始终，在西子湖畔出生、成长、游历、旅居甚而埋骨于斯的二十二位历史人物，当年置身于人间仙境的西湖，或驻足烟桥，或荡舟湖上，或穿行幽径，受着湖山文化的熏陶，最终怀揣着理想和激情，走出这一方狭小天地，在汹涌澎湃的时代洪流中奋楫前行，给苦难深重的中国植入了近代文明的种子，历经风雨洗礼，最终生根、发芽、开花和结果。

    纵览全书，龚自珍和魏源传下的精神接力棒，到了陈三立、徐致靖等维新派手中，却是举步维艰、壮志难酬；倡导立宪运动的汤寿潜、主张民主宪政的宋教仁均以失败告终，宋教仁还为了他的政治理想被刺客夺走了生命，反衬了制度转型中的血腥一面。从“火一样燃尽自己的师复”到“‘中间势力’代言人张东荪”等篇章中，无政府主义、自由主义和第三条道路等新思潮并行、叠加、扭曲在一起，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我们欣喜的看到，出版业、金融业、实业、企业、报业和科学教育事业的兴起，像一块块铺路的基石，促进了中国近代文明的转型。毫不夸张的说，有了张元济倾力付出心血的品格，才有了今天商务印书馆的品质；蒋抑卮在浙江兴业银行不倦的身影和足迹，见证了一个时代的风云变幻；素有棉纱大王之称的穆藕初，热衷于捐资助学、办学等，是中华民族工业界的“良心”；胡氏三兄弟殊途同归的人生道路，洒满了科学报国的艰辛和荣光；言论救国也好，文章立世也罢，邵飘萍、史量才等人用喷涌的鲜血作了凛然大义的回答；分别铸就了浙江大学、燕京大学风骨的竺可桢和司徒雷登，不谋而合地用先进的理念打造一流的大学，以不可复制的辉煌载入中国教育的史册……一代伟人曾有精辟论断：“人民是创造历史的动力”“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在中国近代文明转型过程中，那些怀抱强国梦想、致力民族复兴来自于社会各阶层的人们，才是对文明薪火传承当仁不让的主角。

    耐人寻味的是，提倡文学革命的胡适曾经在写给周作人的信中坦言：“收获不必在我，而耕种应该是我们的责任。”诚如斯言，一代又一代的晚学后辈秉承先人的教诲，躬身实践，埋头苦干，辛勤耕耘，在文明的领域内不断开疆拓土，高歌猛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