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版:江津笔会

诗词里的豆腐

    □ 闻琴

    一个人就算挑食,但不会厌吃豆腐。我还没碰到吃豆腐就吐的人。豆腐的包容性很强,老少皆宜,贫富都爱,既能去高档饭馆“露脸”,也能在大排档“栖身”,是跨越了阶层的食物。

    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豆腐之法,始于汉淮王刘安”。刘安好道,以豆汁滋养丹苗,岂料豆汁和石膏发生化学反应,变成白嫩软滑的凝固体。刘安尝后,大赞,起名“菽乳”,此法传入民间后,改称“豆腐”。

    公元900多年前的某日,苏轼贬官去黄州,拖家带口,心情低落。黄州虽苦,所幸遍植优质黄豆。身兼美食家的苏轼开始振作,磨豆做豆腐,生活的改善先从改变饮食开始。单煮豆腐羹汤,未免寡淡,若将豆腐与笋片香菇莼菜合烹,岂不美哉?实验无疑是成功的,他在《蜜酒歌》这样赞豆腐:“脯青苔,炙绿莆。烂蒸鹅鸭乃匏壶。煮豆为汁脂为酥,高烧油烛斟蜜酒”。苏轼懂得膳食荤素搭配的道理,因而品到了豆腐的新滋味。蜜酒、肉脯、鹅鸭为辅,味蕾变得丰富,再尝豆腐,更是妙不可言。宋代林洪编写《山家清供》,特别列出两种豆腐菜,一是雪霞羹汤;一是东坡豆腐。显而易见,后者传播更广,名气更大。

    南宋陆游对豆腐的喜爱并不逊色于苏轼。陆游的山居岁月很长,除去作诗填词,他可以花费大量的时间在烹饪上。其《山庖》一诗:“新舂罢亚滑如珠,旋压黎祁软胜酥。更翦药苗挑野菜,山家不必远庖厨。”写得非常接地气。黄豆熟了,自己磨豆,自己做豆腐,自己下厨,吃完豆腐又吃野菜,尽是喜悦之情。又作《邻曲》:“浊酒聚邻曲,偶来非宿期。拭盘堆连展,洗酺煮黎祁。”山居幽谧,和左邻右舍以豆腐下酒,聊说家常,日子平静地过着。陆游活到80余岁,暮年牙齿脱落饮食困难,豆腐一定是他餐桌上不能缺少的食物。

    豆腐无言,但可温暖脾胃,滋养身体。苏轼和陆游的笔下,豆腐毫无疑问是生活的慰藉品,寂寥岁月的陪伴者。

    大诗人爱豆腐,后来者也推崇备至。元代女诗人郑允端作诗而赞,“种豆南山下,霜风老荚鲜。磨砻流玉乳,蒸煮结清泉。色比土酥净,香逾石髓坚。味之有余美,五食勿与传”,诗文质朴清新,形象地描述黄豆的生长到磨成豆腐的整个过程,多用比喻,赞美它的色香味。清代诗人姚兴泉也题豆腐,“桐城好,豆腐十分娇。打盏酱油姜汁拌,秤斤虾米火锅熬,人各两三瓢”,街头巷尾处,浓油赤酱的虾仁豆腐一旦揭锅满街飘香,十足人间烟火气。

    丰子恺散文《过年》回忆儿时:“大年夜就烧好一大缸萝卜丝油豆腐,油很重,滋味很好,每餐盛出一碗来,放在锅子里一热,便是最好的饭菜”。用猪油炒油豆腐,加上大葱萝卜添佐,滋味不差,确能引人食欲。我的奶奶也常说,猪肉是红肉,豆腐是白肉,都是肉。在她年轻的时候,每日若能吃上白米饭和豆腐菜,那是神仙的日子。

    再读清代高士奇的豆腐诗,“藿食终年竟自饮,朝来净饴自清严。稀中未藉先砻玉,雪乳初融更点盐。味异鸡豚偏不俗,气含蔬笋亦何嫌。素食似我真堪笑,此物惟应久属厌。”此诗写出了豆腐的高洁,颇有点遗世独立的不俗气质,佳句中的佳句。

    寻常日子,一面以雪白豆腐为食,一面默默吟诵,也算得风雅——生活可简,品味不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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