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敏

    夏日傍晚散步，迎面跑来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粉蓝色蓬蓬裙，一位老奶奶举着伞后面追，祖孙俩的笑声回荡在耳畔，我又想姥姥了。

    小时候我很想要一条时髦的蓬蓬裙，一贯节俭的姥姥觉得太贵了，就在我的旧裙子里缝了几根藤条，把垂坠的裙摆撑圆了。原以为这条拉风的裙子会让我迎来同学的羡慕和赞美，没想到却在走过课桌间的窄道时被卡住了，引得哄堂大笑。我强忍着泪水跑回家，一进门就嚎啕大哭。姥姥得知原委后，紧张地搓着双手说：“都是姥姥的错，对不起，让茵茵受苦了。姥姥是个老古板，跟不上时代。走，姥姥这就带你去买新衣服。”姥姥节俭了一辈子，但在我丢了面子的“关键时刻”，她是那么大方，没让我再受半点委屈。

    姥姥对我的爱，总是藏在她的一次次对不起里。有一年我过生日，邻居突然敲门让我赶紧下楼去接姥姥。我跑到小区门口，只见姥姥孤单地坐在梧桐树下，驼着背缩成一团。她望向我，眼睛红红的，杵着拐棍的双手还在颤抖，喃喃地说：“对不起，茵茵，姥姥不中用了，想买个蛋糕都买不到……”原来姥姥偷偷下楼买蛋糕去了，这么冷的天，落叶迎着寒风飘了多久，她就拄着拐杖艰难地走了多久。我急忙安慰她说：“没有的事，姥姥还硬朗着呢。姥姥给钱，一会儿我去买，咱们先回家”。姥姥失落的眼神亮了起来，赶忙掏出包着零钱的碎花布，一股脑全塞到我手里。阳光洒在身上，姥姥笑得那么甜，那么暖，驱散了冬日的严寒。

    姥姥去世十几年后，因为搬家，我无意间发现姥姥的旧书中夹着一封泛黄的信，打开它的一瞬，亲切又熟悉的笔迹跳入我的眼里。姥姥说，她给妈妈安排的婚姻是个错误，让我从小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都是她的错，对不起……希望我可以把握自己的幸福。手指轻轻抚摸着姥姥娟秀的字迹，仿佛还留有姥姥的余温。十多年来，我对姥姥的思念从未停止过。她慈祥的面容再次浮现在眼前，仿佛仍在对我殷殷叮嘱：茵茵如小草，拥有强大的生命力，自强自爱。

    姥姥总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我，总觉得给的不够多。其实她给我的爱和力量，早已填满我的整个人生，足够我用一生去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