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陕声祥

    到杭州后，我们把行李放在旅店，沿着西湖大道，直奔西湖边。太阳已经偏西，满满一湖水，波平浪静，直与岸齐。名闻天下的西湖，没有烟波浩渺，没有云水苍苍，反倒显得格外清新秀气，如一块让人赏玩不够的碧玉。湖对岸青山连绵，山势和缓，一片葱茏。湖岸边，垂柳、香樟高低掩映，参差披拂。建筑物皆古香古色，掩映树丛中，时或露出一角屋檐。走不多远，一座单拱石桥出现在远处湖面上。桥本是贴着湖面的，石拱却凭空耸起，凸显出半个圆，连着那绿柳掩映下的湖岸，衬着那绿波漫涌的湖水，形成了一幅诱人的江南水乡风俗画。我立刻拿手机拍下来。乍一看，上镜效果真不错。湖水微澜，光泽柔和而有细腻的质感，如同光滑的绸缎。岸边垂柳飘逸，古木成荫，绿云簇拥下的亲水廊道从眼前一直延伸开去，廊道上游人或隐或现。再远处，是湛蓝的天空。一丛柳枝从镜头上方垂下来，恰到好处地填补画面上方的空白，带着喜气，疏朗明媚。

    纵目四望，无论看向哪边，都是如画美图，眼睛忙，手也忙，初来乍到，哪儿都美，哪儿都不想错过。手机啪啪拍个不停。

    夜晚来临，游人更多。河坊步行街一带，水泄不通。远远看到人群占据了整个街道。听说可以观赏音乐喷泉，游客们都被吸引来了。我们引颈而望，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群。慢慢向湖边挤过去，才看一排排带光的水柱在喷涌、摇曳。离开音乐喷泉，渐行渐远，游人渐少。视野逐渐开阔起来。湖面夜色弥漫，对岸山下山上灯火在望。白日里，明媚的光景，此刻尽显迷离、朦胧。

    行到断桥，又是一热闹处。游人络绎不绝，流连于夜色之中。我们加入其中，漫步桥上。夜风渐长，湖面起了波浪，波光闪烁。夜风夹带着水汽，轻轻吹拂，格外凉爽。环顾四周，山上塔影玲珑，环湖灯火簇拥。想到“公安派”文学家袁宏道所写的春游西湖，“从断桥到苏堤，绿烟红雾，弥漫二十余里。歌吹为风，粉汗为雨，罗纨之盛，多于堤畔之草，艳冶极也。”从古到今，西湖一直是这样美的。苏堤上遍种桃柳二树，要是春天桃花盛开，当是另一种让人目酣神醉的景象吧。

    逗留杭州的几天，远处的台风，带来连天的阴雨。雨中，我们又来到西湖边。湖面雨云笼罩，灰蒙蒙的。远处山上，墨似的雨云，一团团，升腾飘逸不定，青山只剩下一个暗淡的轮廓。艳阳之下色彩明丽的湖山胜景，变成灰色谱系的水墨画。断桥上，游人还是那么多，都打着伞，一把伞挨着一把伞，连成一线。这条线延伸开去，与堤同长。无数花伞，在“线”上浮动，再一看，“伞线”又像没动，它总是那么绵长，那么密实。又忆起苏轼的诗句，“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诗人用西子有浓妆艳抹，也有粉黛轻施，来形容西湖晴雨景色之别。那究竟，什么天气是西湖的淡妆，什么天气是浓抹呢？没有到过西湖，只能凭空想象。以为晴天是浓妆，雨天是淡妆吧。反过来一想，晴天，素颜出镜，应该是淡妆；雨天，有云雨修饰，是浓妆才对啊。一时觉得两难，忽又觉得两可。身临其境，才恍然大悟。雨天，湖山一派灰蒙蒙的调子，如美人眉黛轻颦，固然是一种美，但若论“湖光染翠之工，山岚设色之妙”，还是晴和天气，最为惊艳。那才是西湖的盛装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