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磊

  一

  最早对于长征的印象，在小学的教科书里。“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长征以我们的胜利敌人的失败而告终”，在我还是一个咿呀学语的孩童的时候，就知道了中国革命胜利的过程中，曾经有过一次伟大的长征。

  对长征产生无比的向往，源于课本里伟人的那首大气磅礴的《清平乐·六盘山》。“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我仿佛看见：六盘山上，红旗招展，大雁南飞，红军队伍排成长龙，嘹亮的冲锋号在六盘山顶吹响……这是多么雄壮浪漫令人憧憬的画面啊，在伟人的笔下，艰苦的长征被赋予了如此的浪漫主义豪情。从此，长征成了我心中的一个梦想，成了我一个挥之不去的情结。

  后来，关于长征，就是在夜以继日的电视剧里。炎炎夏日，酷暑难耐，找一个清凉的地方，打开电视，找到有关长征的电视连续剧，《长征》、《长征大会师》、《十送红军》等，徐徐展开，跟随着工农红军的脚步，从江西瑞金出发，直到陕北延安，俨然自己成为了一名红军战士，随着大部队爬雪山、过草地，抢度大渡河、强攻腊子口……山一程，水一程，步步惊心，荡气回肠，不知不觉中，一个炎热的夏天过去了，一趟电视剧中的长征之旅，给我留下了美好难忘的回忆。

  若干年后，有了一定的阅历，回想长征，才蓦然想起，年少的我，只知道战争的痛快淋漓，却不知战争背后的残酷与悲壮，战争，就意味着牺牲，那湘江战役中堆满湘江的四万多红军将士的尸体，那雪山草地上倒地后再也站不起来的兄弟，让人想起就不禁泪流满面。长途跋涉，数万、十数万的红军队伍，衣食住行该如何解决？　缺医少药、缺吃少穿，天上有飞机大炮，后面有围追堵截，是什么样的信仰，让无数的红军将士纵然牺牲生命，也还那么意志坚定、义无反顾？

  长征，魂牵梦绕的长征、令人神往的长征。

  二

  2023年的秋天，有九天的公休假，决定下来要去川西、陇南，很大程度是因为旅行社的行程表上标示有参观长征线路的安排。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长征之旅一下子就进入了我的行程。

  出发！　出发！　去西川！　去陇南！

  长征之旅，从若尔盖大草原开始了。

  松潘古城，曾经的藏汉民族分界地，过了松潘古城，就进入了茫茫的川西若尔盖大草原。若尔盖大草原隶属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典型的少数民族聚居区，1935年8月，历经十个月艰难跋涉的工农红军，来到了若尔盖草原，草地上的天气瞬息万变，地面布满沼泽，不少的红军战士就牺牲在这茫茫草地，中央政治局在巴西班佑寺召开了五次会议，后称“巴西会议”，包座战役，经过一天一夜的激烈奋战，歼敌四千多人，俘敌八百多人，缴获大量的枪支弹药和物资，取得了重大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红军队伍的士气。

  其实，在茫茫草原，红军队伍遭受着双重的压力，一方面是自然环境恶劣，严重缺氧，生存艰难，一方面是张国焘等拥兵自重，分裂红军，另立中央的压力，难怪伟人在若干年后，回忆起长征岁月，称张国焘草原分兵的日子，是其人生的“至暗时刻”。

  大巴在G213国道上行驶，道路两旁不时呈现出红军经过时留下的遗址，但见路旁的一组雕塑，命名为《七根火柴》，大家不禁下车观赏。雕塑一下子就把我们带回了中学时代，中学课本上现代作家王愿坚的短篇小说《七根火柴》，写在茫茫草原上，暴雨倾盆，一位生命垂危的红军战士把党证和夹在党证里的七根焦干的火柴交给战友，请他转交给党组织，言毕，安然地闭上了眼睛，那位战友追上队伍，为战士们点燃篝火，然后将剩余的六根火柴和党证交给了指导员。

  坚定的信仰，崇高的品格！　曾经感染和鼓动过还是青青少年的我，为我的人生之路铺上了一层殷红的底色，以至于后来我的性格里融进了那位无名烈士的执着与坚定。不知道这篇课文是否还在中学的语文课本里，不知道它是否还在鼓舞和教化着一代又一代的青年人？

  三

  越过茫茫的若尔盖大草原，就进入了甘肃迭部县。

  进到甘南，就走进了巍巍大山，崇山峻岭间伸展着蜿蜒小道，人烟稀少，走过很长一段路才能看到人家。

  俄界会议旧址。曾经就字面理解，还以为红军的会议开到了新疆与苏联交界的中俄边界，后来才明白，这只是一个因为音译产生的美丽的错误，会议地址只是位于甘南迭部县达拉乡一个简陋的村庄——高吉村，因藏语音译而成了“俄界”，而在这个简陋的村庄里，却召开了我党历史上具有转则意义的重大会议，会议批判了张国焘的错误，作出了全力攻打腊子口的重大决定。

  深秋的清晨，旅行大巴行驶在狭长的山谷间，路过加油站，一车人下车暂歇，一阵冷风侵过，冰凉透骨，想想88年前的红军队伍，忍饥挨饿，衣衫单薄，还要面对前后国民党军的围追堵截，那需要多么巨大的毅力和勇气啊！

  眼前就是腊子口。决定红军生死存亡的腊子口战役就发生在这里。腊子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腊子口为一交通隘口，岩壁下是水流湍急的腊子河，河上只一座小木桥，与东侧的栈道相通，抬头只见一线青天，地势十分险峻。

  红军决定攻打腊子口。因为只有攻克了腊子口，才能打通北上的通道，红军将士通过正面强攻与攀登悬崖峭壁迂回包抄的战术，经过两天激烈的浴血战斗，出奇制胜，终于击溃了驻扎在腊子口的国民党守军，在常人看来不可逾越的“天险”，竟然被英勇无畏的工农红军一举击破，难怪远在南京的老蒋要气得暴跳如雷的了。

  攻下了腊子口，红军北上的通道打开，命运出现转机，前景一片光明。

  曾经的战火硝烟散尽。路旁的腊子口战役纪念碑高高耸立，向往来的人们静静讲述着那场惨烈的战争，让我们想起那些英勇牺牲的默默无闻的红军战士……

  四

  沿途秋高气爽，红旗猎猎。过了腊子口，就到了宕昌县城，决定红军长征大转折的哈达铺出现在眼前。

  哈达铺，红军长征途中的“加油站”。红军曾两次到达哈达铺，1935年9月18日，红一方面军攻克天险腊子口后，占领哈达铺，伟人从当地邮政代办所国民党的旧报纸上获得陕北有红军和根据地的消息，从而进一步明确了北上建立根据地的目标，从敌人的报纸上获得需要的消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到了第二年，红四方面军和红二方面军相继经过哈达铺，疲惫的红军队伍在哈达铺得到了休整，获得了补给，积聚了力量。

  过了哈达铺，红军的命运曙光初现。三大主力红军胜利会师，陕北革命根据地即将建立，难怪伟人此刻又会吟哦出那么大气磅礴的诗句：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五

  八天八晚的行程很快就要结束了。我们踏上了返程之旅，红一方面军从江西瑞金出发，到达陕北吴起镇，行程就达两万五千里，我们的行程仅仅只是万里长征的一段，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要体会长征精神，要真正懂得长征的意义，还需要我们全程用脚步去丈量，用心去领会。

  期待着有一天，能够全程走完长征路。回程的那天，正值国家公祭日，勿忘国耻，牢记历史，九一八事变92周年纪念日，沿途的村镇不断地听到警报声，我看着窗外，又看看车里，满车人都在低头玩手机，抖音的搞笑娱乐弄得车厢前后不时发出哄堂大笑，隐约听到不远处有人在窃窃私语，“外面这是什么声音啊？　这么刺耳”，“国耻纪念拉警报”，“那与我们何干啊？　现在生活这么好，提那些苦难干嘛？　我们只需吃好喝好玩好就够了”。

  车过一所学校，学校在举行升国旗活动，雄壮的《国歌》声响起：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用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

  岁月静好！　可是，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啊，只不过是有人在为我们负重前行。“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伟大的长征精神过时了吗？　尽管当下国强民富，可我们怎能忘记历史，怎能忘记我们一个普通人也肩负着的使命与责任？“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当接过上代人传递过来的长征接力棒，走好我们每代人的长征。

  长征，永远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