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卫平

  狂风昨夜吼棱棱，寒压重衾若覆冰。节气今朝逢大雪，清晨瓦上雪微凝。狂风怒吼，天寒地冻，就连厚厚的棉被盖在身上，也难以感受到一丝暖意。清晨，推开大门，但见房顶的瓦上，已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雪。明代诗人陶宗仪，用一首《十一月朔大雪节早见雪》给我们描绘了一幅大雪节气的风俗图。

  “大雪，十一月节。”《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至此而雪盛也”。《礼记正义》曰：“谓之小雪大雪者，以霜雨凝结而雪，十月犹小，十一月转大。”对此，南京气象学院教授冯秀藻的解读是，“小雪时，开始下雪，但还不多不大。大雪时，雪下得大起来，地面可有积雪了”。大雪，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21个，也是冬季的第3个节气，其特点是气温显著下降，雨或雪伴随着强冷空气席卷而来。

  “黄钟随气改，鴳鸟不鸣时。”唐代诗人元稹《大雪十一月节》里的诗句，写出了大雪三候中的第一候——“鹖鴠不鸣”。这个在大雪节气里不鸣叫的“鹖鴠”，其实就是小学课文中的那个一再叫喊着“哆啰啰，哆啰啰，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垒窝”的“寒号鸟”。大雪三候，一候鹃鸥不鸣；二候虎始交；三候荔挺出。按照中国传统文化的观念，凡事“盛极而衰”。大雪节气，是一年中阴气最盛的时期，但在阴极盛时阳便露出了端倪。于是，夏月毛盛、冬月裸体，天生“性寒”的寒号鸟，因为感知到阳气而不再鸣叫；森林中霸王的老虎，同样在仲冬时节感知到即将到来的阳气，而开始“叫春”求偶；“荔”，这个俗称“铁扫帚”的植物，也在这个阳气萌动的季节里，抽出了新芽，以便在开春之后能给人们充当扫帚。总之，这个大雪三候，都是自然界阴极盛时转向阳的风向标。

  “未曾过年，先肥屋檐。”冬藏，其实是从立冬就开始了的。自古以来，荆楚民间就有“小雪腌菜，大雪腌肉”的习俗。早在先秦时期，楚人就常常用牛、羊、鹿、猪、鱼等制作的“肉脯”了。《礼记·内则》上记载有“鹿脯、田豕脯、麇脯、麇脯”。考古人员更是在荆门包山楚简和荆州凤凰山汉墓出土的遣册里，都发现了随葬“脯的”记录。这里的肉脯，类似于今天的干腊肉。楚人常常将制作晒干后的肉脯，用竹笥盛放，或者捆扎成束后吊挂。春秋战国时，一根肉脯称为一脡，十脡称之为一束。《国语·楚语》里，就有楚成王赠子文“脯一束”的记载。在完全没有保鲜条件的古代，人们发现大雪时节天气寒冷，腌制肉类食品不易变质。于是，便在小雪和大雪时节腌制腊肉、腊鱼。如今，在荆楚大地，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在农历十一月或十二月腌制腊肉、腊鱼和香肠了。

  千百年来，荆楚农村在冬藏的同时，还有着冬酿的习俗。由于大雪时节气温较低，水体清冽，杂菌难以繁殖，此时酿酒易于在低温发酵中酝酿出醇厚的风味。从历史文献和考古发掘来看，东周时期饮酒已成社会风尚。而楚人，其酿酒技艺更是略胜一筹，酒的品类也较多，主要有茅香酒、醴酒、瑶浆、琼浆、桂酒、椒浆和楚沥等。在荆州的考古发掘中，也先后从楚墓和汉墓中出土了一些过滤楚酒的“茅香草”——苞茅。通过使用这种楚国仅有“茅香草”的过滤，有着独特香味的楚酒便成为列国酒中的上品，也是楚国向周王室交纳的主要贡品之一。历史上，甚至还发生过楚国因未按期进贡苞茅而受到“八国联军”攻伐的战事。楚文化研究学者黄凤春先生说：“高超的酿酒技艺，形成了楚人对酒的偏嗜，可谓饮酒之风于楚为烈”“上至楚国高等级贵族，下至楚国一般士人无不以饮酒为乐”。这醉酒的人一多，楚人又开动脑筋，发明了一些可以用来“醒酒”的美食。比如，《荆楚岁时记》中说所说的，“作鹹菹，以糯米熬捣为末，并研胡麻汁和酿之，石笮令熟。菹既甜脆，汁亦酸美。呼其茎为金钗股，醒酒所宜也”。而在荆州经典名菜中，还有一道具有醒酒功能的“橘羹汤圆”。传说，这是楚宫御厨为帮助楚王解酒而研制的一种羹汤，是以柑橘、米酒和糯米浆做成的。这，也是荆州“醉酒还需酒来解”这句俚语的由来。

  谚语说，“冬吃萝　卜夏吃姜，不劳医生开药方。”民间认为，大雪节气期间是进补的好时候。白萝卜是大雪时节应季食物，营养非常丰富，此时经常吃吃白萝卜，可以增强身体的免疫力。比如，“猪肉炖萝　卜片子”就是荆州正宗的农家菜。俗话说，一热赛三鲜。将炒好的猪肉和萝卜片子放入“炖钵炉子”里，撒上一把蒜苗，用小火慢慢地炖着，真乃人间美味。

  大雪时节，天气十分寒冷，多吃羊肉可以增强御寒能力。比如，红烧羊肉，源于楚王宴，如今也是荆州的经典名菜。据《庄子·让王篇》记载，楚国有专门的屠羊场所与交易市场。所以，楚人有着冬食羊肉进补和腌制腊羊肉的习俗。同时，进入大雪节气以后，天气非常干燥，饮食过热常常会造成人体燥热上火，经常喝一些用莲藕炖的汤，可以清热润燥。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说到大雪，荆州人大多会吟诵岑河籍唐代边塞诗人岑参的《白雪歌武判官归京》中的诗句。不过，“大雪”作为节气之名，仅仅只是一个比喻，反映的是农历十一月的气候变化。

  “大雪”的到来，表明气温下降，降水增多，寒流活跃，天气越来越冷，有了下大雪的可能性。当然，北方有些地方小雪过后就已天降大雪了，而此时的江汉平原，则刚刚进入严格意义上的冬天。正如青海省图书馆研究馆员霍福在《二十四节气与礼乐文化》书中所说，“节气的参照性取决于中国的基本国情，上层发布的节气，只是以国都为圆心的很小范围内较为适应的节气与物候。”可见，陆游的那首《大雪》，描写的就是南方地区大雪节气的情景，虽然未见到纷飞的大雪，但已感到了逼人的寒气。

  大雪江南见未曾，今年方始是严凝。巧穿帘罅如相觅，重压林梢欲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