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振华

  鲊辣椒糊鱼，我家乡特有的一道农家菜。多少年未吃，特想念它。

  机会来得正好，国庆假期两侄儿新婚，我回了趟家乡。得知我回来了，友人电话不期而至：“明日上城关，有事商量。”我问何事，他三缄其口，再问，他便笑着说道：“吃鲊辣椒糊鱼，蛮地道，来不来？”天啊！　他还记得我的偏好，我十分激动。

  十月的家乡，微有寒意。那日，天飘着细雨，路面湿漉漉的，我套了件外衣，挤上公交，直奔城关，心里一直美滋滋念着鲊辣椒糊鱼。

  入席不到片刻，菜肴悉数上桌。一盘鲊辣椒糊鱼，赫然入列，我眼一亮，这菜是我最爱！　两年前的八月，疫情尚未散去，应友人之约小聚，他让我点菜，我随口而出，鲊辣椒糊鱼，我来自农村，粗茶淡饭习以为常，自然想到母亲的拿手好菜。友人竟记下了。瞅着眼前的美味，我有点迫不及待。

  黄涔涔的粉，稀碎碎的椒，红黄相间，小鱼小虾斜卧，好似融入蜜糖里，醉得一塌糊涂，鱼还是白青色，黑眼珠似乎在溜转，虾则羞红了脸，呲牙咧嘴，胡须颤抖。几粒葱花坐其上，淡淡的香味，氤氲开放，直钻鼻翼。我大快朵颐，一盘鲊辣椒糊鱼，几乎是我一扫光，额上冒了汗，便脱去外衣，挽起衣袖，啪啦啪啦，连鱼骨头一同消灭。真叫一个爽！　好不惬意。时隔两年，不同地点同吃一盘家常菜，我记忆犹新。我吃的是鲊辣椒糊鱼，普普通通的家乡菜，解了近渴解了嘴馋。可它分明又是胜过山珍海味的友情菜。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与人交，交其心，虽隔千山万水，心相近，性相通。不言而喻，友人待我的真心，热忱，尊重，理解，抬爱，全在这小小的一盘菜里。吃着吃着，我忽然忆起与友人相识之初，接二连三让友人吃闭门羹，我忍俊不禁，扑哧一笑。旁边的友人们问我为何发笑，我一抬眼，友人对眼过来，我俩会心一笑，一切尽在笑谈中。“怎么样！　我没讲错吧？”友人问。“真是没得说，有儿时的味道。”我伸出大拇指说道：“下次，继续拿它招待我，谁让我好那一口？”众人哈哈大笑。

  鲊辣椒糊鱼，地道的农家小菜，它不仅仅见证着友人和我绵绵不绝的友情，见证着彼此的互帮互助、共同成长的艰辛岁月，更见证着母亲对我的关爱和牵挂。

  母亲担心我嫌弃她烧柴火灶煮饭菜不卫生，迟迟不叫我和他们一起吃饭。得知我真实的想法后，母亲忙开了，弯腰弓背撒开籇子丢向河沟，捞上来活蹦乱跳的小鱼虾。

  又是一盘鲊辣椒糊鱼，黄涔涔的粉，稀碎碎的椒，鱼虾斜卧，葱花坐上，香气扑鼻，堆得小山似的，我两眼泛光，嘴角生津，我打小的最爱啊！　它是妈妈的味道。我盛了一大碗米饭，开了二听啤酒，一边吃一边喝，旁若无人，仿佛饥饿了许久，吃相很是狼狈。母亲劝我，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我听不进去，很快，碗盘俱尽。年过半百的我，吃着八旬老母煮的家常菜，吃着吃着，一滴热泪滴落下来。我饱了，母亲笑了。

  是啊，一道极其普通的鲊辣椒糊鱼，让我如此眷恋。

  临别前，我找母亲要了半罐鲊辣椒粉，带回莆田，自己学着做，我想将妈妈的味道携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