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念

  作家周国平曾说：“一个人无论他多大年龄，失去了父母，他就成了孤儿。”

  去年的此时，母亲因病离我们而去，享年90岁。但她的音容笑貌今犹在，点点滴滴留心间。“他乡纵有当头月，不及故乡一盏灯。”每当去老屋收拾时，第一眼没看到屋子里的灯光，心里都会陡然生起一片怅然，母亲已走了。

  母亲的一生充满艰辛苦难、曲折坎坷，但她勇敢坚毅，忍辱负重，有着中国传统女性的优秀品质。她本出生在一个较为优渥的农村家庭，由于父亲吸食鸦片，将家产败尽，从此家道中落，母亲童年至少女时代完全是两重天的生活。经亲戚介绍，与父亲相识并结婚，开启了她为人妻为人母的漫漫人生。

  奔波的家庭练就她坚强不屈。与父亲共同生活50多年的岁月里，共迁家7次，从石首到公安，从乡村到城镇，不停地辗转，这不仅是家的迁徙搬动，更涉及到新地方安家、立业。每一次，都面临着一个陌生环境的适应、全新生活的挑战，还有生存和就业的压力。但是母亲从不畏惧，勇敢面对。她总是跟随父亲的节奏，迅速调整身心，默默承担所有家务，打理家事，分办家活。母亲小小的个子和柔弱的身体，担负起家里的千斤重任，整天操劳，像个永不停歇的机器。她紧咬牙关的巨大生命力，来自她心中的一个坚强信念，那就是相信随着子女慢慢长大成人，一切都会好的！　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她夙夜不懈，努力前行。记得在金丰村时，我们家劳动力少、人口多，属于长期的超支户，后又大包干，在田地的收入总是比别人家少，日子过得紧巴巴。前不久，我到金丰村故地重游时，与老邻居们在一起闲聊，老邻居说起我们家，都感叹我们家两间半土坯房中的女主人即我母亲的能干和不容易。那时候，我记得在堂屋右边有两间房，姐姐们与父母各一间，左边前面是厨房，后面是我和哥哥的一间小房，日子虽艰苦，但一家人每天都开开心心，其乐融融。平日里要挣工分，还要争排名，靠的是母亲周旋于生产队和左邻右舍之间的关系，解决没有劳动力家庭的难题。

  贫穷的日子练就她精打细算。记得母亲常挂在嘴边一句话：“惜衣得衣穿，惜饭得饭吃。”这是掌管家庭经济的支配方式，同样也是教育我们子女的形式。记得当年，我和哥哥读初中时，几个姐姐分别已上班和出嫁，家庭负担稍稍轻松了些，但母亲坚持每天剩下的饭菜作为第二天全家人的早餐。特别是在寒冬腊月，她总是比别人早起，为的就是节约几分过早钱，我们家每隔两年请裁缝师傅到家里做两天工，就是为了将家里的旧衣服重新设计，大改小，小接大，修补破洞，解决全家人有衣穿的问题。

  身份的特殊练就她严格自律。因父亲常年在外工作，担任不同的领导职务，作为母亲，一边需克服丈夫常年不在家的困难，一边还需以领导干部家属的身份严格要求自己。每次去生产队分东西时，总是等到别人分剩下的才是我们家的，有时别人来家里送点物资时，特别是大的物件，母亲总是态度坚决予以拒绝，为父亲的一世清名当好了守护者。母亲在农村平日里也是与其他女性劳动力一样下地干活，春种秋收，风里雨里，没有任何特殊，说是干部家属，实则普通百姓，为父亲开展工作起到了以身作则、严于律己的典型引路作用。

  肩负的重任练就她顾全大局。父亲五兄弟，母亲两兄妹，原生家庭都很困难，而父母都是幺房出生，待日子稍好些，所有侄子侄女都纷纷投到父母身边，有看病的，读书的，结婚的，找工作的，一面需给予生活照顾，一面还需解决具体问题，父母有时为这样的事情绞尽脑汁，商议至半夜，作为父母，他们既要重情不忘记来路，又要重义不能破坏党纪国法，他们总是在难与愁中思索和平衡。

  母亲的慈爱练就她的悉心传导。母亲这一辈子教育子女有两个特点，一是嘴巴说教，二是身体力行。她虽没有上过一天学，但她对古语古训信手拈来，常常教导子女，帮助解决思想困惑。记得在我走上重要的岗位后，母亲常常告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还交待我行为方式，比如“话不能抢着说，必须想着说”“事缓则圆”等等，这些看似浅显朴素的语言，却蕴含着人生的大道理，也指导着我们前行。特别是在她人生的高龄阶段，担忧姐弟之间的感情，经常会与我们讲：“家不和，邻里欺，你们一定要团结，家和万事兴。”母亲曾经的句句嘱咐，依旧言犹在耳，时刻警醒。现如今，儿孙满堂，个个意气风发，精神饱满，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发热发光。

  善良的修行练就她渐行渐好。在改革开放前后的农村，时有上门乞讨的，母亲总是给予他们施舍关照，让他们各有所得，还会根据他们的现状作出细心的处理，有给钱的，有给米的，有给饭吃的，有给旧衣服的。母亲常说，每个人都会有困难的时候，能帮上一把是一把。还由于母亲地方形象好、威望高，十里八乡不少小伙和女孩找到母亲做媒，而且成功率相当高。后来谁家争吵也来找母亲评个理，经劝说后也就相安无事。正是母亲的每一个善行善举，使她老年生活怡然自得，快乐满满，高寿无疾。

  独居的生活练就她的积极状态。父亲去世时，她时年71岁，独居生活近20年，她总是每天把自己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每天早晨起床后锻炼两小时，然后吃早餐，买菜，回家整理家务，中午做中饭，下午娱乐，到了晚上看完电视后还会做轻微运动，坚持每天泡脚。近20年时间里，没有吃过药，去过医院，靠的就是这份自律。她还有一群属于她自己的老朋友，时常组织在一起交流聚会，了解外面世界；一起娱乐，强智保健；一起互访，增进友谊。母亲精神矍铄，乐观向上，爱心盈盈，善待他人，更善待自己，每日积极面对生活，从不怨天尤人。

  有位名人曾说：“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有三种形式，一种生命没有了，一种他们故事没有说了，一种能记起他们名字的人也已经死了，他才真正离开这个世界。”母亲虽然走了，这只是她的生命形式和体征走了，但她的精神却是永生的，她会以另一种生命的形式与意涵丰稔地延续在这个世界上，成为我们后辈生活的动力与信念。母亲，你永远活在我们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