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爱萍
相比北方盛开明媚的春天,南方的春天更为阴柔清凉。正是在这种强烈的对比下,我们在北岭山下的集合地,见到了热情的书友一行。我们在交谈等待时“大岭砚桥”的大门也随之开启。美轮美奂的砚石精品徐徐向我们涌来,饱含了对传承的膜拜、对珍品的惊叹、对修为的尊重、对他者的友善,海量的感受席卷而来。雨帘低垂,桥檐之下,天下访客倚门细语,驻足廊下,未达庭院,便已心灵相连。对陌生的超越和对人心的连接,也许正是桥廊主人梁弘健先生付诸前庭的意义。
千种风情汇成西江秀美,问鼎江山。百家砚铺组成中国砚都,名扬世界。作为一个有幸触摸过端砚极品的访客,我已经知道什么是“老坑鱼脑冻”“冻上火捺”“冻上眼”“蕉叶白”“冰纹”“玫瑰紫”“金丝银线”……这些不知疲倦的注解与创意,多像一个文艺人的觉知之路。在造型各异的砚台里,总有一种形态与受众的喜好叠加,成为伏案的静定,成为精进的决心。
一下午的时间,在砚的前生后世里沉迷。在肇庆,还有河鲜的约定。天色渐晚,春风摇曳,在茉莉花开的街角是当地最有名的河鲜餐厅。在当地文学爱好者的亲切会面中,我们像模像样地享受了一顿河鲜大餐,吃了清蒸的、油焖的、水煮的,再吃姜炒的,又喝掉一瓶好酒之后,我们才在微醺的满足里安心地挥手。这样,接下来的行程便直奔清和堂书院。也只有琴棋书画、舞文弄墨的夜晚,才配得上雅集中书画堆叠、芳华尽显的情趣与欢愉。全程摄影师朋友热情取景,也为事后的回味提供了充足的影像呈现。
经过一夜的休整,奔赴而来的疲惫和温暖的体验酝酿成一种更为浓厚的吸引。早餐的时间,有砚台爱好者加入,为我们接下来的行程又增一分学识的滋养。
初入鼎湖山,候车的流光里便有“此去菩提境,当持清静心”的悉心点化。在时雨时晴的催化下,我们免去了攀爬的辛苦,搭车直达精华名胜。柳永在“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的感叹里告诉后人,当下是稍纵即逝的,和相谈甚欢的人在一起,遇到好心情、好风景,这样的饱满便是最真实的当下。
宝鼎之下人山人海,莘莘学子虔诚以求。其实,人都是脆弱的,都需要一点信念的支撑和依靠。同行的人都有过这种感受,也经历过,只是这样的忐忑与期待已不再是我们生命的主题,凭栏的释然和远眺的探索成为中年新的基调。拾级而下、红尘渐远、天穹隐退、银河清泉、沿幽探源。摩崖石刻更是忙得不亦乐乎,从唐代到清代,从民国到当代,记录着历代官员的巡视或文人的感怀,是天溪的另一种风景。行到梁高岳题字“能移我情”处,我与友人都发出了不同的感慨。友人笑对山河:“自由无价,绝不交出”。而我的理解是,古木的久远和山谷的幽闭构成一个修养生息的空间,本就给人类一个从凡俗角色中解脱的机会,在一程的相遇和想像中涤荡自己、放空自己、重构自己,然后在下一个路口,轻灵地回复到现实的生活。
船过西江,“千夫挽绠,百夫运斤,篝火下鎚,以出斯珍”的情境尽在眼前。紫云谷的抵达,有人以为是静心的沉淀,有人以为是养生的修行,而这一程的糜从,最深的心愿是对“踏天磨刀割彩云”的还原。正如引导所言,在天地洪荒之后,接下来的行程是低头沉浸脚下的时光。溪下的石板是端砚,巨硕的山崖之上也是端砚,跨溪而过的小路是端砚,清泉瀑布下是端砚,连甜品店的桌角下也是端砚,随处可见的砚石便是肇庆最具盛名的美。行至风雨桥,有人提议就此折返回程。至于未到达的远方,未唤醒的未知,暂且安放在那里。
鼎湖有这么多的砚石,微风细雨也为他们赞颂。吃过了山水豆腐花,还要默默捡一块石头放在口袋,然后坐在湖水与青山之间,请砚石专家仔仔细细地鉴别。我们欣喜于这里的一切,砚石把紫云谷变成魔幻的世界,惊叹并且好奇,快乐而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