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睿心

  世间美食有酸甜苦辣，或叫人心向往之，或叫人敬而远之。但在外公看来，只要乐观处世，餐餐都可以是玉鲙丝莼一般的饕餮，道道都可以是人间至味。

  一次，妈妈买来些甜食点心，外公拿去后竟偷偷锁进了自己的柜子里。妈妈欲让他拿出来，他笑嘻嘻地说：“我这把年纪，好的坏的都走了一遭，现在吃是我唯一的念想。”妈妈只好依了他。他转头拿出那些甜食，坐在阳台的摇椅上吃起来。外公轻轻拈起一块曲奇送到嘴边，一口咬下去，酥脆的外皮与柔软的内馅在口中碰撞交融，他的嘴角漾起微笑，他沉醉在黄油香气中，仿若一个孩童般满足。不一会，外公就把点心扫荡一空，在甜蜜的回味中打起了盹。外公嗜甜如命，人生步入暮年，却非常乐观，活在当下，更懂得享受当下的生活。

  外公对甜点如此，对正餐更是亦然。有天我去探望外公，午饭时他又在吃最爱的红烧肉，只见他搛起一块肉，转动筷子裹满酱汁，放入嘴中，微闭眼睛感受唇齿摩挲，绵密与弹嫩交织成嘴里的甜。我边看边挑出肥肉扔在一旁，外公却不紧不慢，笑着将肥肉捡回自己碗里，就着米饭吃得津津有味。他挑出一块肉说：“囡囡，你看这块肉，有肥有瘦。但肥瘦都是肉，有肉吃就是福，就该多吃。酸甜苦辣，各有千秋。”外公在贪吃中品尝生活的个中韵味，在柴米油盐中乐观处世，享受百态。

  这份乐观在年复一年中依然如故。外公的生日夜，他戴着生日帽，在家人齐声欢唱的第九十个生日歌中许愿。暖黄的烛光轻轻摇曳，衬得外公身上的红毛衣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呼”的一声，外公吹灭蜡烛，在掌声和欢呼声中给自己切了一大块蛋糕。外公也舀起一大块蛋糕分给我，说：“今年的蛋糕吃得越多，来年过的也就越甜。我们都多吃一点，一定能越过越好。”他嘴角沾着奶油，像老人的胡子，眉眼弯弯，与我记忆中的笑靥渐渐重叠。话音刚落，他双手合十再次许愿，口中念念有词，皆是对未来美好的祝愿。外公在吹蜡烛前许愿向百岁进发，期盼着下一个蛋糕的甜，等饱餐后又再次许愿，希望亲人健康快乐。虽已至耄耋之年，外公仍是生活虔诚乐观的信徒，心中盛满对未来的期望。

  外公在一日三餐中吃出了乐观的人生哲学，在人生道路上孳孳不息，尝今日之欢，赴明日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