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磊
1977年,电影《洪湖赤卫队》复映的时候,我十岁。看一场露天电影,对全村人来说,喜悦不亚于一个节日,从中午开始,大队部门前的操场上就挂起了放映的幕布,陆陆续续地,幕布前摆满了占座位的小板凳,天色黑下来的时候,电影开始了,是盼望已久的《洪湖赤卫队》。电影在浩荡的洪湖美景和悠扬的歌曲声中开幕了,一群小朋友在荧幕下追逐、奔跑、嬉戏,年少的我,喜欢看电影,观影的时候总是专心致志,全村的父老乡亲看得津津有味,鸦雀无声,沉醉其中,很快近两个小时过去了,赤卫队员消灭了彭霸天和白极会,红旗飘扬,梭标列列,在《万杆红旗迎太阳》的片尾曲中,韩英挥手前进,洪湖赤卫队融入了红二军团革命的洪流,让人热血沸腾,荡气回肠,乡亲们端起随身携带的小板凳,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露天操场。
歌剧《洪湖赤卫队》,最早是在1959年10月,湖北省作为庆祝建国十周年,进京演出的代表曲目,歌剧进京后,演出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一炮走红,得到了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高度肯定。为进一步推广该剧,决定由原班人马将歌剧拍成电影,1962年,电影拍摄完成,搬上荧幕后的歌剧实现了歌剧与电影艺术的完美结合,可是由于种种原因,直到1977年,电影才得以在全国复映。
电影复映后,迅速在全国各地放映,连同剧中的十余首主题曲和插曲,都成了全国人民耳熟能详、妇孺皆知的流行曲。在我还在读小学的时候,我就会唱了电影《洪湖赤卫队》里的所有歌曲,特别是电影里韩英的那句台词给我印象深刻:“拳头是直接打出去有力,还是收回来了再打出去有力?”,简单浅显的一句话,让我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懂得了作人做事都必须讲策略。从小,我就在洪湖岸边的一个小村庄长大,那时候很穷,但水清天蓝空气新,电影《洪湖赤卫队》里的近十首歌曲,陪伴我度过了艰难的青少年时光。静静的夏夜,晚风拂去了白天的炎热,屋后的河塘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远处隐隐传来一阵歌声,悠扬、宁静,不急不徐,娓娓道来,给偏远贫脊的乡村带来一丝清凉,给我的少年时光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月儿高高挂在天上,秋风阵阵,湖水浩荡,洪湖啊,我的家乡,洪湖啊,我的亲娘。
一曲洪湖水,美名天下扬。电影《洪湖赤卫队》的巨大成功,让洪湖这一个曾经的湘鄂西革命根据地走向了全国,甚至走向了东南亚的华人圈,让更多的人知道了这世界上有这么一个英雄、美丽的地方——洪湖。一部经典的电影,让洪湖人挺直了胸膛,无论走到哪里,当被人问起时,总是自豪地说——我是洪湖人! 把前面的“荆州地区”甚至“湖北省”都省略了,根本不用担心别人不知晓。
人过中年,难免怀旧。后来,我常常在电脑上找出1962版的电影《洪湖赤卫队》来看,时过境迁,我却总是为这一经典中的经典而震撼,看到激动时,禁不住热泪盈眶。据说,该剧的词曲作者张敬安、欧阳叔谦,在接到任务后,他们主动深入到民间采风,从民间音乐中吸取营养,在作曲中采用了具有浓郁地方风格的江汉平原一带的民间音乐素材,如《洪湖水浪打浪》就大量借鉴了民间流传的《襄河谣》的旋律,高手在民间,只有从民间来,到民间去的创作风格才会得到广大老百姓的欢迎和认可。据说,韩英的扮演者王玉珍、刘闯的扮演者夏奎斌等演员,在饭菜都吃不饱的情况下,把艺术当生命去塑造,才有了这脍炙人口的文艺经典,比起当下那些天价大牌明星来,这些真正的艺术家,是多么让人敬仰。
后来,2010年,央视频道又上映了28集的温峥嵘版的电视连续剧《洪湖赤卫队》,湖北歌剧舞剧院也重新排演了歌舞剧《洪湖赤卫队》,但我感觉始终与电影经典有很大的差距,电影《洪湖赤卫队》是一部精雕细刻、手工打磨的艺术经典,始终无法超越。
2018年,我有幸参加系统组织的“庆七一 颂党恩”歌咏比赛活动。我们本着“打好洪湖牌”的原则,排练了一曲《洪湖组歌》,以《洪湖水浪打浪》、《这一仗打得真漂亮》、《看天下劳苦大众都解放》、《万杆红旗迎太阳》为背景音乐,配之以赤卫队员的舞台形象,歌咏比赛取得了较好的效果,刚刚进入舞台演出现场,其他代表队的队友就竖起了大拇指,“看到你们的创意和阵容,我就知道了,今天的演出,你们必定是全场的压轴和主角”,比赛活动结束了,洪湖队以高分荣获一等奖,颁奖典礼上,两位六七十年代出生的评委握着我们领队的手,激动不已,“谢谢你们今天的演出,让我又受了一次革命传统教育,勾起了我美好的回忆,你们得奖,实至名归”。
一首歌曲,唱彻了半个世纪;一部电影,成就了一方热土;一段情缘,留下了一代人永恒的记忆。
可是,有一天,洪湖“病”了,作为地球之肾的母亲湖遭受了污染和破坏,洪湖在哭泣,洪湖的人民心在痛。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始终是一对相生相克的矛盾共同体,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电影《洪湖赤卫队》里展现的那种水天一色、浪打浪的美景不复存在,针对这一严峻的状况,流域上下打响了一场洪湖保卫战,生态保护与修复,是一场长远利益和短期利益、多数人利益与少数人利益的博弈,势必会遇到各种困难和阻力,任重而道远,可是,这是一场必须打赢的攻坚战。
失去了美丽的洪湖,洪湖人民的自豪感与自信心将何在?
此刻,我静坐于家乡洪湖的县城家中。楼下的洒水车每天定时从楼下街道上走过,款款而来,飘逸而去,不紧不忙地播放着那首若干年来都不曾变过的《洪湖水浪打浪》,这是一首流行了半个多世纪最能代表洪湖的歌,最让洪湖人民自豪的市歌。可是,辉煌与荣耀已成为过去,我们也不能永久陶醉在“一部电影一首歌”里,新的时代更当有新的作为,期待着具有光荣传统的洪湖人民在日新月异的新时代,吟唱出更优美更雄壮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