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璐

  家门前有条蜿蜒缠绕的护城河。我常在微雨中沿着河漫步，眼前倏忽飘过一片银杏。它依托着寒风，旋着优美的弧线落进河里，在水中漾开一圈圈小小的涟漪。落叶像极了小舟，任凭河水荡漾，依然在浮沉中前进。我想，每片叶子都有自己的故事吧，河中的落叶选择了不一样的旅途，哪怕不知飘向何处，却也从容不迫，收获一路别样的风景。

  万物有灵，花中也不乏这样的勇者，比如“媚如西子人间有，贵似牡丹天上无”的山茶花。我曾在朋友的小花园中见过几株，初见时，灼灼盛放，明艳似暖阳；几日后再相见，却已是枯萎黯淡，花落满地。令我至今难忘的，是山茶花面对花期将尽的坦然与从容。“啪”的一声，毫无征兆，艳丽的山茶花就这样整朵掉落下来，任性地、鲁莽地，让人猝不及防。山茶花的凋谢，决绝得不带丝毫留恋，像极了冬雪的清冷洒脱。

  这总是让我想起姥姥玻璃窗上的霜花。褪色的木棱窗户挂上晶莹剔透的薄薄一层，花瓣细小，形状如针。大片大片的霜花凝结起来，在冷冽静谧的夜晚，爬上枯枝败叶、钻入田间野草，用生命为天地万物披上一层薄薄的白纱。一旦碰到日光的触角，甚或只是一个呼吸、一根手指，它便头也不回地凝成滴滴泪珠，悄无声息地消融了。

  耀眼的烟花亦如此。有一年国庆，我看过一场绚丽的烟花。“嘭”“嘭”的爆破声中，颗颗火球在天空中开出了花，火树银花照亮了整个天空。烟花燃尽，如墨的天空仿佛一幅巨大的幕布，只有余烟弥漫，似慵懒的纱巾，久久不散。我敬佩烟花的勇敢决绝，终其一生只为自己绽放，在最绚烂的时刻毅然逝去，不留踪迹在人间。

  “生命久如暗室，不妨我明写春诗。”史铁生的一生也如烟花般耀眼，尽管被命运之手狠狠地按在轮椅上，一生与死神纠缠，他依然用生花的妙笔，歌颂着人间的美好。弥留之际，他身体滚烫，不停地剧烈咳嗽使他呼吸急促，但他咬紧牙关，一言不发，默默等待着献出自己的躯体。直到医生赶到，签下了捐献手续，他才得了心愿，安心离去。

  万物都有逝去之美，一片落叶，一场霜花，一朵转瞬即逝的烟花，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去并不重要，因为每一场告别都是生命的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