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日报
2024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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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A011版:文学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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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学

  □ 戴 明

  学生时代很少有回忆小学的,小而纯,能留下深刻印象的东西不多。但我的小学却一波三折,时间、地点、老师、同学这些简单的内容都无法三言两语就说清楚,甚至哪里毕业、哪年毕业都需要加以说明。归纳了一下,我大致是八岁上学,经历了七任老师、六年时间、五个地方、四种形式、三次休学、二次毕业。有点复杂吧。

  六岁多时可以上学了,弟弟出生,父母没有提及我上学的事,我便陪着弟弟玩,直到弟弟可以自己走路,这时八岁已过。

  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处于国民经济最困难的时期,全乡(那时叫公社)只有一所公立小学,学校不大,两栋平房,有一栋还是砖墙草屋顶,能招收的学生有限。学校离家好几里地,而且要经过一些沟渠、水塘,那时几乎没有父母会天天接送学生。所以离公立小学较远的村子就沿袭旧例,有学龄儿童的家长们串联起来请一位老师,老师当然既不可能是接受过现代师范教育的,也不可能是学富五车的“大家”,只要被认为有些文化即可。老师的待遇不高,大致在学生家轮流派饭,每学期交多少升米作为学费,因学生人数、各地经济状况和老师能力而决定。学生的要求也不高,一部分主要是扫盲,读一两年,认识些字,可以帮家里做些事的时候就结束学业了;另一部分作为过渡,大一些再去较远的公办学校上小学;还有一部分家长就是想让孩子接受一段时间的传统私塾教育。

  教室往往由家庭房子较大的村民无偿提供的堂屋,学生自带桌椅板凳,甚至教材。教材因老师而定,年长的老师多是教《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之类,高年级也有学习“四书五经”,年轻的老师则多使用公立小学教材。

  我的启蒙就是在本村开设的私塾,老师是位王姓老先生。记得父亲送我到校,要我向先生鞠躬,说声“有劳先生了”,然后打开母亲用旧布和米糊一层层裱糊成的像文件夹一样的书包,里面一本父亲用毛笔手抄的《千字文》,一支毛笔和几张纸,一方拿在手上的砚台和半截墨。父亲谦恭地指着《千字文》封页上我的名字说,“您看他学名可不可以,不行就有劳先生赐名了。”先生说:“好、好。”父亲说声“那就拜托先生了”。就这样,懵懵懂懂,我拜师开蒙了。

  安顿好座位后,先生交代从书包里面抽出一张纸,到先生那儿站在旁边,看先生用红毛笔楷书《百家姓》前几句,一张纸左右对折,每面三行,每行四字,然后一字一句带我读,先生读一句,我跟着念一句,如此反复,直到先生认可了,就让我回到座位自己反复朗读、背诵。到可以流畅背诵后,离座请先生检查,检查不过关先生指正后回位重背,检查过关先生就再继续教新内容。记得第一次是两句,第二次是四句,全篇六句可以流畅背诵无误后,先生要我为砚台里注水、磨墨,在我磨好墨后,先生来到座位旁指导握笔,并手把手一笔一划地在先生红字帖上描写,这叫描红,一边描一边讲笔顺,好在父亲在家教过握笔和写自己的名字,先生看看可以后,让独自将字帖再描一遍,然后交先生批改,先生批改时会用红笔在有的字或笔画上画圈表示肯定。然后回座位将全篇六句继续再朗读、再背诵,先生再检查。到放学时,先生会再写一张红字帖,当天所学内容,作为作业回家背诵、描红,第二天检查。如果没有完成或有错误,先生会罚站乃至戒尺伺候,所以,我每天学得非常认真,不敢有丝毫懈怠。

  先生教学算得上是因才施教,接受能力强的学生学习内容多些、进度快些,同时也因材施教,根据家长要求或各自现有教材,安排学习,所以很少有学生同时讲课,同时检查背诵的情况。只有几位比我们大些的同学,每天会有一定时间一同围着先生,听先生讲课,时间也比较长。有时我们在教室里朗读,先生带着几位大同学在教室外演习着什么,后来才知道他们除了学习“四书五经”,在外面是演《礼》,我们小,又不能出去看,到现在也不知道具体的内容。

  第二天朝读仍是第一天的内容,朝读后是习字,这期间先生开始检查每人先一天的作业。早饭后先生开始轮流上新课,先一天内容在流利背诵的基础上一字一句教识字,熟练后学习新的内容,这个进程是弹性的。习字大约半月后由描红改为先生用黑色毛笔楷书字帖,名之“影本”,用比较薄的透明纸单张或装订成本,将先生的帖套在里面摹写,可以反复写,直至读、写、背、识通过,先生再上新的内容。如此类推,直至学完全部《百家姓》。

  下一阶段就是复习、巩固全本《百家姓》,分段熟读、背诵、摹写、识字,识字不再是按顺序,而是打乱顺序,随机点认。完成一部分,再进行下一部分,直至分段完成全部内容,最后进入整本《百家姓》的通读、背诵、摹写、识字并达到随机认识的标准。这期间,先生每天教授四句《千字文》,当《百家姓》完整背诵、随机认识,先生认可后,我开始正式学习《千字文》,也有同学是《三字经》或是其他教材。

  学习《千字文》的方式与学习《百家姓》类似,分段熟读、背诵、摹写、临帖的同时,先生会每天简要讲解几句,对于启蒙的一年学生理解有些困难,好在先生只是要求大致知道一二,主要还是读、背、识、写。学习《千字文》的后期,开始学《朱子格言》《三字经》,是父亲小时的书。《朱子格言》一书到我工作后仍被父亲保留着,只是有些破烂,但还算完整,父亲是为了给父子两代人留点童年的纪念吧。

  这样的学习大约只持续了两学期,那时的寒假极短,大约两周,可那年寒假后迟迟未上学,隐约听大人们说先生不来了,有些我们小孩子不知道的原因吧。

  短暂休学后懵懵懂懂地被父亲送到邻村上学,仍然是私塾,老师是母亲的族兄,教学方式与第一位先生大致相仿,但要求不严,学生多较小,没有“四书五经”之类的教学内容了。记得我是继续学习《三字经》和增加《增广贤文》,这段时间持续较短。那时我们都是吃两餐,早晨到校后朝读、习字,然后回家吃饭来回大约一小时,回学校后上课直至下午放学。有天早饭前后一直未见老师,不记得是哪位家长来到教室叫自己的孩子回家,然后大声说“都回去吧,老师没了”,当时还不知道“老师没了”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老师先天晚上突发疾病去世了。

  第二次短暂被动休学后,原址复课,是一位年轻的大哥般的老师,自报家门才知道真的是一位大哥——从未谋面的族兄。

  大哥老师虽然仍是私塾模式,但采用新式教材,记得偶尔有上级小学的领导和老师来指导、检查。新学期,我们有了新的语文、算术课本,特别高兴,也特别爱惜,甚至给新书包上封皮,家里将我的书包换成了当时很新潮的塑料提袋,高兴了好一阵。早晨到校后同样先是朗读,不同年级在一间教室,各自大声朗读、背诵不同的课文,声音嘈杂,人声鼎沸,但似乎并未互相干扰,也挺锻炼人的专注力的。然后毛笔字练习,大约九点钟左右放学回家吃饭,返校后有的上新课,有的互相检查背诵,有的做作业。全班二十多人按不同年龄和基础,分片组成复式班,老师分片教学,有一块小木板刷成简易黑板,算术演算、语文教生字词时,同年级的几位同学就围着老师和黑板听课,上完课后回座位,或读或写或背诵或做计算练习题,与早晨的朝读不同,此时只能默读、默背,因为不能影响老师为其他同学讲课和其他正在做算术习题的同学。

  大哥老师在我学习四年级课程时应征入伍,我们这间所谓新式复式班私塾只得关停。大哥在部队提干,一直写信鼓励我学习,直到现在仍保持着联系。

  第三次休学后,先后请二位老师代课,勉强完成了那一学年学习,学了些什么,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新学年,进入公立小学读五年级,“文革”正进行,对我们而言,除了课程少和没有作业外,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影响,记得语文课很多情况下是背诵抄写《毛主席论教育革命》,比起私塾,多了音乐课和体育课,音乐和体育至今都是我的弱项,大约一半是天分,一半是从小缺乏基本训练和兴趣培养吧。

  小学毕业了,初中只能到区中学,走读太远不可能,住读没有条件,而且全区一两个班,招生名额有限,有的同学就止步于此了。

  不知是父母知道公社在筹办初中,还是不想放弃,又将我送进刚开办的队办民办小学,一间大礼堂,分成组,一组一个年级,就是一个大号的新式复式班,不同的是有多位老师,基本一人负责一个年级。感觉没有学到什么东西,无非是已经背过的课文再背一遍,已做过的算术题再做一遍,父母认为总会多少学点东西吧,至少不会玩野。不过作文倒是从那里开始起步,不记得有一次是写了一篇什么,老师给了一个大大的“优”,后面还加了一句“盼百尺竿头,更上层楼”,似懂非懂,放学问父亲,父亲说老师表扬你鼓励你,这让我对写作文更上心些了。

  八岁启蒙,经历了旧式私塾、新式私塾、公立和民办小学四种形式,七任老师、五个地方、三次短暂休学和断断续续六年时间,小学两次毕业。终于进入了初中,成了公社初中第一届学生,不得不说,多地调入的老师团队师资力量不弱,几年后学校升级为高中,都成了高中骨干老师,后来有的老师还成了校、乡、县领导,为推动农村普及义务教育辛勤工作。

  就这样,我终于将磕磕碰碰、断断续续的小学留在了身后!

  絮絮滔滔写了这么多,记下特殊时代比较特殊的小学教育经历,一为纪念,二为感谢。感谢时代的宽容,让我完成了跌跌撞撞的小学,感谢国家的教育普及政策,让我得以完成后续的教育,感谢父辈们在困难时期为后代的坚持与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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