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昆仑

  1

  厨房是她的舞台

  围裙是她的道具

  锅碗瓢盆是她手中的乐器

  不管艰难的岁月

  还是丰盈的日子

  她总能把贫穷颠得上下翻飞

  把日子炒得有滋有味

  惹得灶膛的火焰

  窜出来为她鼓掌

  羞得她满脸通红

  2

  儿女们像鸟样远飞

  她饭桌上

  只有一双孤独的筷子

  如空空如也的口袋

  装着的只有对儿女的

  牵肠挂肚

  3

  无风时，炊烟笔直笔直

  很像年轻时的她

  身材修长隽秀

  有风时，炊烟身段被吹弯

  就像如今佝偻的她

  想不到，炊烟

  也会像她一样变老

  4

  她老了，记性太差

  晾晒的衣物往往

  忘了收回家

  她老了，做事笨拙

  饭糊锅底的事越来越多

  她老了，说话总是出错

  站在眼前的明明是孙儿孙女

  口里喊出的却是儿女的名字

  她老了，唯一忘不掉的

  是她儿女的生日

  5

  她老了，背越来越驼

  驼得离土地越来越近

  我担心，有一天她的头

  会低得栽到地里

  那将是她生命的句号

  倘若耳背的上帝

  还能听见我的祷告

  我不奢求鸿运当头

  也不渴望荣华富贵

  只期盼让她可以伸直腰

  好好地伸个懒腰

  6

  母亲右手中指上

  戴着一枚金光闪闪的戒子

  这枚戒子叫顶针

  它表面有着密集的针孔

  它以预备的伤

  承受更多的伤

  它以先天的痛

  承受后天的痛当命运的针线

  无数次穿过来拉过去

  它总是以一颗隐忍和忠贞的心

  护卫着母亲的手指

  它是母亲最心爱的饰物

  母亲即使不做针线活

  也总是戴着那枚戒子

  它浓缩着岁月的星河

  绕着母亲的手指旋转

  陪伴着母亲劳碌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