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海燕

  《心安是归处》是琦君的散文精选。书中描写了琦君幼年生活的温情时光，用平和而生动的文字娓娓道来对故乡、对师友、对亲人尤其是对母亲的怀念与爱。其中最触动我的是书中一篇《看戏》的文章。从幼时看戏的锣鼓喧哗之乐，到中年看戏后酒阑人散的空茫之感，琦君所看的戏，成了心底最独特的记忆。

  幼年看戏之乐，不在戏，在于吃食。童年的琦君，对故乡的庙戏，只喜欢穿红着绿，吹吹打打的“戏”，仅能从“戏囡儿”里分辨忠臣奸臣，最大的快活是一边看戏一边没完没了地吃，诸如采芝斋的芝麻片、核桃糖，到嘴就化的雪梨、刚出水的嫩红菱、藕片等。又如跟随外公去看并不感兴趣的《白蛇传》时，就跟着去兜一圈，吃饱了糖果就回来了。孩童之意不在戏，在于吃。吃能让人拥有许多简单的快乐，拥有独属于孩子的舒畅和满足。都说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而吃，足以让童年拥有充沛的幸福感，继而能从容面对未来岁月的颠沛流离。

  青年看戏，看的是故事情节，活的是真实人生。琦君的五叔把人生当作了游戏，做哪一样都不认真，以至潦倒一生，不知流浪何方。书中梅兰芳在《霸王别姬》的戏里饰演的虞姬，容颜倾城、身姿曼妙，让人动容和着迷。可戏里天姿玉色的美人，戏外却是个潇洒的真男子。琦君同学的三妹是个戏迷，却因常配戏而日久生情，最终背母私奔而去。生活与演戏，混沌不分，最终人生也落得是一个悲惨结果。戏如人生又或人生如戏，戏里戏外两世界。而青年看戏，看的也许是戏里的繁花似锦，或是爱恨情愁，可为剧中人或哭或笑或娇或嗔，却总不能抽离于现实的烟火生活，戏只是戏。

  中年看戏，曲终人散，徒增无奈与伤感。戏有落下帷幕的时刻，只看是戏的长与短。《看戏》中，琦君相依多年的唯一长辈逝世后，“想想她一生绚烂，终趋寂灭，我的心情也随之同归寂灭”，有着“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之感。人到中年，看戏，是对往昔的追忆，是对当下的感叹，是旁观别人的故事，更是自己的悲欢离合。戏散剧终，中年人的生活仍然继续向前，余下的，唯有一声叹息。

  戏映人生，台上台下，皆是真情。心怀过往的温情与欢喜，即使远离故土，时代变迁，我们终将走向人生的心安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