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途遥

  “又见炊烟起，勾起我回忆！　愿你变作彩霞，飞到我梦里”听着悦耳的歌声，往事梦幻般地牵着我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撩扯出记忆中渐行渐远的袅娜炊烟……

  童年的记忆总是那么的清晰和深刻。我的老家在黄歇口镇四湖河畔的大兴垸，典型的湖乡水区，还有让人能吹得起牛的“全国产粮第一镇”美称。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走不出她的视野，那儿的鱼米滋养了我，那儿的炊烟缠绕着我。袅袅炊烟是儿时珍贵记忆的韵味标志，是乡情的凝聚、乡风的流淌！　记忆的屏幕中，那从屋顶缈缈升起的乳白色飘带啊，永远是漂泊游子魂牵梦绕的五线谱……

  记忆的花瓣掠过心湖，泛起片片涟漪。孩提时代的世界里，袅娜的炊烟，似跳动的音符，像婉约的小令，激起人美好的憧憬。仲夏，炊烟伴着冉冉升起的晨曦，沉睡的水乡披着薄如蝉翼的白纱，像恬静的少女，打着呵欠苏醒过来。猪圈的猪仔似乎嗅到了从厨房飘出的香味，放声高歌，顽皮地趴在墙上哼着歌，等待主人的恩赐。成群的鸡子也会跟着格格叫着，似乎永远吃不饱的，祈求主人多施舍一把香甜的吃食。母亲用柔和的声音喊醒贪睡的我们，我们揉揉朦胧的睡眼，随即跟在大人的屁股后走向田头地角。整个村庄再一次呈现了白天的繁忙，沿着蜿蜒的小路赶工，郁郁葱葱的树木、青翠欲滴的桃李、涟漪荡漾的池塘、耀眼夺目的荷花、悠然自得的水牛……谱写出一曲优雅的农家乐，令人心旷神怡！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大兴垸！　空气弥漫着泥味，忙碌耕种的人们，高歌低吟的昆虫，都让人沉醉于水乡梦里，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不禁联想到陶渊明的田园生活。放眼望去，乡村的庄稼草木，花鸟虫鱼，鸡犬牛羊，无不布下了强烈的磁场……

  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时间在欢笑和诧异声中悄悄流逝。村子里春种秋收，夏割冬藏，戴斗笠，穿蓑衣，风里来，雨里往。我与父亲扛着犁耙、铁锨，挑着秧架、箩筐，拖着疲惫的双腿，从房后水田里在落山的太阳伴随下走回家时，总是习惯朝台子上空张望，似乎看到母亲以手遮额温和的叫着我的乳名，喊我回家。只要看到那些黑如乌云，青似晨雾的炊烟，我就仿佛望见了母亲，在灶前用火叉传柴递草，鼓腮吹火，心田升腾起温馨滋润的情愫，很明澈，也很幽远！母亲煮熟了饭，就在夕光薄岚里，在几缕炊烟的余烬中，默默地守望着。我也就犹如闻到灶堂里飘出的饭香，干涸的心田像潜进了贵如油的春夜喜雨，疲惫的脸庞就会像花一样绽放，一天的倦意也似乎随着炊烟一起飘散到了空中。

  谁不说俺家乡好！　一声声鸡鸣犬吠声，一排排红砖青瓦房，一缕缕缠缠绵绵的青烟，描绘出一幅幅恬适的农舍最和谐的水乡墨画。

  这世界有着太多身不由已的离合，如今再回故乡，电视声、卡拉ok声、麻将声、汽车声代替了鸡鸣犬吠声、耕牛犁地吆喝声，七心煤、液化气代替了烧柴，古董似的平房变成了孤寂楼房……已很难让人感受到那乡土的气息、炊烟的踪迹。

  去年春节，我回老家呆了一周，我们先是坐高铁，后转商务车，再坐的士，走堤埂才到了家。节后的几天，突然想看儿时家乡的采莲船、舞龙、玩狮子。我伺机等着昔日的锣鼓鞭炮声，再现儿时梦境，可等来的是失望，只有串门时的麻将声此起彼伏。那些时日，挨家拜年后，我们围坐在火堆边，畅谈起小时候看社戏，划采莲船、请灶神、祭先祖、守更，女儿在我身边像听着天书，惊讶睁得着大眼。

  痛别老家的前夜，我在水乡的农舍做了许多梦，大多是伤感的、怀旧的，像炊烟样缠缠绵绵。故乡啊，你不仅仅是个地址和空间，你有着容颜和记忆能量、有年轮和光阴故事；故乡啊，你是我收藏童年、见证青春的地方。我昔日的故乡啊！　多想炊烟再升起，迎着暮色绕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