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时红
每到三月,便开始思念三月黄了。
三月黄是我家乡的原种油菜。当春风在田间地头拂过,清晨,三月黄便在温柔的阳光里,将少女般的心思藏在花苞中,羞涩地探出头来。露水是她的美容秘方,清新中透着自然的美。站在故乡的老堤上,土地有薄薄的朝雾弥漫,仿佛披着一张宽大的轻纱,略显几分神秘。田坮上,早起的炊烟亦如三月黄,在屋顶缓缓升起,与眼前漫天的油菜花竞赛似地绽放着自己。
三月黄从来不择土壤,菜畦里,小路边,沟渠旁,满眼都是三月黄娇小的身姿。母亲说,三月黄命很硬:“落在肥田里便是一蔸肥菜,落在瘦田里便是一蔸瘦菜!”母亲的语气中,有对三月黄的赞美,也有对命运的一种无奈和迁就的叹息。亦如那时的乡村女人,总是要找一户人家过日子,她们亦如三月黄,扎根家庭,无论贫富,生儿育女,开出属于自己的花朵。
对三月黄的思念,除了视觉上的美,更有味蕾上的诱惑。那个时候的蔬菜都是女人们自己种的,每个季节都有属于餐桌上的时令蔬菜。而留给我最美味的便是三月黄了。
早起的母亲走到田间地头,随手便掐上一把带着露水的三月黄。年轻时的母亲不施粉黛,身穿蓝色碎花小对袄,饱满的脸庞恰如三月黄的花苞,与眼前的三月黄融为一体。母亲匆匆赶回家,将三月黄用开水淖一下,除掉辣腥味,然后快速丢于凉水中降温,保住充满活力的绿色。热锅中放入腊肉片、生姜条,将灶膛里的草把子拔到最旺,早已沥干的三月黄倒入锅中,翻炒三七二十一下,一大碗腊香伴着菜香的佳肴便呈现在我眼前。
三月是怀春的季节,离开老家三十余年,每当此时,便是我思念三月黄的日子。我走遍小城大小菜场,终不见三月黄娇小柔弱的身影,满脸皱纹的老奶奶用蜡黄的手指着眼前,叫卖的都是白菜苔,这种菜苔的白,于我而言,总显单薄,少了三月黄于自然中透出的活力,正如脸上擦着“仿瓷涂料”的女人,差了动人心弦的那种美。
怀着希望给老家的时润兄弟拨打电话,知道八方丘有一块田的三月黄,正是采摘的季节。第二天便从客车上接到了一大袋三月黄。当朝思暮想的三月黄从袋中钻出来,也如我欣欣然,阔大的水泥地,往来三轮车的轰鸣声,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好在小白狗逗逗飞奔而来,让三月黄的眼中不再寂寞。
朋友圈中,远有中国油菜之乡美称的荆门沙洋,17届油菜花节,近有程集古镇“七彩油菜花浪漫游”已于阳春三月举行。但是他们都未能激发我的兴趣,虽然那漫天的黄给人震撼,但高过我头顶的油菜花总给人压抑感。终究是喜欢三月黄,喜欢三月黄的娇小柔美,惹人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