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万正斌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腊月，年也越来越近了。

  腊八，张栋给张老汉打电话：“爸，今年春节我要执勤，不能回家陪您过除夕了，我给您寄了些年货，最近两天会送到的，您注意查收啊！　另外,微信我转给您五千元，您自己再去添置些过年的衣物……”

  张栋在特殊岗位工作，经常不能回家过年。对于中年丧偶，独自把他抚养成人的老爸，张栋是非常愧疚的。所以，每次听到张老汉抱怨：“又不回来过年啊！　叫花子都有三天年过，你连叫花子都不如啊。别人家过年热热闹闹，我一个孤寡老头子，进进出出都是一个人，吃啥穿啥都没滋味。我把你养大，还不如养条狗呢！”张栋总是笑笑，好言好语安抚。

  但这一次，却听到张老汉打着哈哈说：“不回来过年啊，没关系！　我有人陪，有事做，快活得很，不要你操心！”

  有人陪？谁陪？有事做？做啥事？张栋一头雾水，准备细问，张老汉却话还没说完就挂了电话。张栋再打过去，张老汉却不接电话了，只在微信里留言：“你尽管忙自己的去。我不要你操心！我现在真的很快活！”

  一个孤寡老头子，快活啥？　老爸这口气，好像在赌气，又好像在说反话，又好像藏着什么秘密。对了，该不是收了个卖保健品的干儿子，或者，谈了一场黄昏恋吧？　独居老人最容易被骗的，就是这两种了。张栋越想越后怕，决定周末悄悄回趟家。

  腊月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洒在清平村的小道上。以前，隔老远就能望见张老汉蹲在自家门口，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今天，张栋在自家门口没有发现老爸的身影。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家里也不见老爸。奇怪呀，老爸去哪里了？

  张栋问隔壁大婶，大婶说：“你爸呀，我刚才看见他在养老小院下象棋，你去找找吧。”

  “养老小院在哪里？我爸进养老院了？”张栋摸头不知脑。

  “在村委会那里，是养老小院，不是养老院。”大婶笑道：“今年下半年，咱们村来了个大学生‘村官’阿强，他说咱们村独居老人有二十多人，生活上虽能自理，但整天守着个空巢，心灵上的孤寂难以言说。就自己多方筹资，把村委会的几间空房布置成了书报室、棋牌室、健身房、自助食堂，还把一块荒地开辟出来，让这些老人养花种菜……”

  “哎哟，这可是大好事，我得去看看！”

  张栋来到村委会，果然看见老爸正与同村的刘伯在下象棋，身边有四个老人在围观。他俩你将来，我将去，下得热火朝天。两个人都红光满面，精神矍铄。刘伯的独子在省城工作，老伴去帮忙带小孩了，刘伯平时也是独居。

  “爸，我回来了。”张栋说。

  “啊！　你咋不打招呼就回来了，不是说过年不回来吗？”张老汉说。

  “过年执勤不能回来，所以我提前回来了！”张栋笑着说。

  “爸，您看起来精神不错啊！”

  “那当然。自从我们有了这个养老小院，我们这些老头子、老婆子就有了一个新家，可快活啦！”张老汉拉着张栋的手又说：“以前眼巴巴等着你们的电话和视屏，现在我们每天早晚在一起打太极、跳广场舞；白天下棋、打牌、种菜，三餐搭伙做饭，都没空看微信了。”

  “是啊，是啊，老张，你把儿子带去看看我们菜园子吧！”刘伯高兴地说道。

  张栋跟着老人们来到小菜园。虽然是寒冬腊月，但菜园里生机勃勃。有结结实实的大白菜，有青碧可爱的大蒜苗，有紫红壮实的红菜薹，塑料棚里的草莓嘟着小嘴，黄瓜花儿开得正艳……

  “栋栋，你还没吃饭吧？　今天就在这里尝尝我们的手艺吧。我们自己种的蔬菜，放心吃！”老年丧子的李大娘说。

  “好啊好啊！　我正有这个意思呢！”张栋正答应着，瞥见一群“红袖章”进来了。

  原来，这是村里的年轻志愿者，他们定期来帮忙打扫卫生、挑水种菜、陪老人聊天。张栋掏出一沓钱递给志愿者：“你们谁有车？　麻烦帮忙买些好酒好菜来，我们一起加个餐！”

  这一顿饭吃得可欢实啦！二十多个独居老人，六个志愿者，加上村书记阿强和三个片区村委会干部，三大桌。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亲手做的菜，喝着小酒，现场气氛热腾腾的。几个大妈，还情不自禁地唱起小曲，跳起扇子舞。

  张栋向村书记阿强敬酒：“感谢你为老百姓办的大好事，纾解独居老人‘空巢’困境，将‘空巢’变‘暖巢’，让这些老人老有所养，老有所乐。感谢你帮我们解决了后顾之忧。”村支书阿强连忙回敬道：“开展农村互助养老，解决空巢老人独居问题，过上幸福生活，一直是我们村追求的目标。”

  “村里这些工作做得很好，我不仅要口头感谢，还要用实际行动表示感谢。我们有个同乡会，都是本村在外地工作干得不错的。我要组织大家为咱们村的建设出资出力……”张栋继续说道。

  “太好了！目前我很想办个村晚，让老百姓自娱自乐一起跨年，正缺钱呢！”阿强说。

  “这个不难，我个人先资助一万元，马上开始筹办，等我在同乡会里筹集到了钱，再给你……”张栋话音未落，现场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一抹斜阳挂在窗棂上，把每一张笑脸都照得亮堂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