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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 江津笔会

绿端石


  □ 何爱萍

  《趣谈端砚》这本书,是谭沃森先生撰写的一本关于端州砚石笔谈的汇编。在离开肇庆后,整个春夏之交的暴雨天,我都倾注在这本有趣的书本里。

  在《赵孟頫的绿端砚与端砚的石色》这篇文章中,居然遇到先贤和我一样喜欢绿端石。去过肇庆端砚博物馆,了解过砚石的发展脉络;去过鼎湖区紫云谷,瞻仰过李贺诗句描绘的“踏天磨刀割紫云”,大众都会以为端砚的代表就是紫色。对极品的追捧,几乎让赭红色和绿色在端砚荟萃中发不出自己的声音。

  元朝书法家赵孟頫有一块叫“绿端松馨砚”,日日研用,十分喜爱,并为它取名为“大雅”。清代文学家纪晓岚说:“端溪绿石,砚谱不以为上品,此自宋代之论耳。若此观者岂新坑紫石所及耶。”看到这里,我钟爱绿端石的信心也建立起来了。为什么呢? 这就要从绿端石现百千万亿种种形,遇百千万亿众众生说起。

  在肇庆,寻常店铺皆有绿端石摆售,既精微又广大,寻常又自在。绿端石的加工工艺与其它并没有差别,制作成各种砚型,或是园林小景、或是瓜果承盘、或是功夫茶台、或是文艺摆件、或是饮食器具,诸方显能。到了鼎湖山风景区,更是兵临天下的盛大。溪下的石板是端砚,巨硕的山崖之上也是端砚,跨溪而过的小路是端砚,清泉瀑布下是端砚,连甜品店的桌角下也是端砚,随处可见的砚石便是肇庆最具规模的艺术气质,而绿端石因其源头的丰富性及实用的可塑性,成为城市诗化最得力的支撑。

  有很多星星在黑夜里看不到初升的太阳,有很多蜿蜒的长路在旅途中看不到停歇的驿站,还有很多冰霜下的枝桠也等不到一次万艳同窟的春天。很多的人,在命运的变迁中,失去又拥有、坚定又茫然、隐忍又张狂,但凡有一次精彩的灿烂,都需要很多难熬的岁月和默默的坚持。把自己的边界和世界的规则混合调和,把理想和生活打成一片,而恰恰是活在真实中的星星、长路、枝桠和芸芸众生,才有它独特的魅力与灵性,才得以被识别、被铭记。我欣赏这种明明很普通,却依然努力存在的勇气。落落大方地承认自己、接纳自己、实现自己,这便是我对绿端石的偏爱所在。

  绿端石出自羚羊峡两岸的砚岩,有水、旱之别。水坑的石是砚材,旱坑的石只能制作石器、文玩物品。成为形而上的一种意兴,也可以成为形而下的一种姿态,大俗大雅集于一身,参与老百姓的普通日常生活中去。这样的谦虚,又何尝不是深刻自知与强烈自信的彰显呢? 甘愿是天下的寸土,甘愿是知音的高山,没有枯墨滞留之苦,没有赏识成空之忧,也无需踏入殿堂的竞技场,只做一块纯粹的绿端石。万物与石和谐相处,天地与石互诉衷肠。

  当绿端石还是一颗原石,外界可能不认可这样平凡而富有力量的美,但是积累了足够的印证和理解之后,物质象征性的美转化为文化内涵的美,“兰生幽谷,不为无人而不芳”成为一种悦己的追求,便再也没有紫端还是绿端的愚顽壁垒。经过打磨加工后的绿端石呈现的颜色静定而稳沉,比“万条垂下绿丝绦”多一分沉思,比“应是绿肥红瘦”多一分轻俏,将春天的明媚与秋天的婀娜凝聚成生命的颜色,这样的绿,是造化和天地的合作,握在手里,既喜欢又心安。

  作为庆云寺石阶上的一块绿端石,它不会羡慕菩提树下的那一块绿端石;在飞天潭底的那一块绿端石,也不会羡慕溯溪而下的那一块绿端石;招摇在九龙宝鼎的绿端石,也不会羡慕望江亭上的那一块绿端石,安之若命,优哉游哉。仰望幽谷,从上自下一片端绿,少时独此一份,多时四面八方,宇宙也成为绿端石的延展。在这样的环绕下,打量一番便很清楚自己的渺小。

  自由神力,饶益诸方。寂静与纷繁,欲求与无力、娇慵与激进,无以言表而又焦虑不清的时代思绪已经太多。绿端石是一种既接近奉献情趣又富含美感的石头,不妨回到绿端石的朴素精神体系中去理解、感知和顿悟。不妨顺应万物本身的张力,将建设者、奠基人、生活家融合成一个存在感十足的自我,不以牺牲真我,去成就世界的风范与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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