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霞
这几天,枕边放着的“菜场作家”陈慧的一本散文集,翻到《安庆小叔》时,我心里想着,取名的母亲一定很爱她的孩子,盼着他平安、快乐地生活在人世间。造化弄人,母亲去世后,安庆小叔便失去了生命里的太阳,一个人过着糟糕的日子。
“安庆小叔显得特别高兴……一路上,他兴致勃勃地和万先生说着国际上的热点新闻,很是有见解的样子。”每读至此,心中酸涩不已。和家人朋友谈天说地,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作家笔下的小叔却如同遇到了值得欢庆的大事,“他立刻扛起锄头带着我们向山里进发……”或许,对于一个长期独居的老人而言,他人的一句问候,一个笑脸,便似一缕温柔的光,照亮人生每一个黯淡的日子。
“儿子满月的那天晚上,婆婆递给我一个红包,说是安庆小叔给我儿子暄暄的见面礼……我捏着烫手的红包,眼睛酸酸的。”在作家看来,窘迫的小叔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着实不容易,心心念念来给孩子送礼物,却只是捧着一颗真心悄悄地来,又悄悄地离开,多少有些令人心中不忍。幸运的是,书中的小叔还有时常接济自己的哥嫂,还有愿意听自己说话的侄儿侄媳,那个总是爱冲人咧嘴笑的福伯是怎样独自走过无数个白天黑夜的呢? 那个不知疲倦的黑色音箱,应该是他这么多年来望了又望的光吧。
有一回,我在电话里陪父亲聊天,从他口中得知,国家给福伯重修了房子,每年还给他补贴两万多块钱,福伯笑的时候嘴咧得更开了,只是,那个老旧的黑色音箱,他依旧日日提在手中。
父亲种玉米时,福伯远远地看见了,背上锄头就过来帮忙,一亩水田里,两个白了头发的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拉起了家常。母亲站在家门口喊吃饭,福伯扭捏地跟着父亲回了家,饭桌上,福伯小心翼翼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父亲为他夹菜,爱笑的他倒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回老家探亲时,车子经过福伯家门口,我刚摇下车窗,他就一路小跑过来和我们打招呼,女儿甜甜地叫“爷爷”,福伯连声答道:“唉——唉——”
大年三十那天,父亲邀请独自坐在家门口福伯一起团年。这一次,他关掉了手边的音箱,饭桌上,女儿殷勤地给福伯倒酒,这个爱笑的老人,端着杯子,又一次红了脸。当夜空燃起绚烂的烟花,福伯和父亲并排站在一起,我仿佛看到一点微光落在他花白的发间。
是的,我们愿意和作家一样,做这人间一缕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