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06版:江津笔会

船儿摇进珂里湾

  □张昆仑

  绕着珂里湾的,是河汊;抱着珂里湾的,是河水。前前后后都是水,左左右右也是水,珂里湾就像是从水里滋出的一张水灵灵的荷叶。

  烟雨空濛天气,摇着船儿顺着杨柳河进入珂里湾,那可谓化在了细密而又无痕的烟雨之中了,船儿款款地贴着湾里人家的窗根儿摇,穿过一座桥,又穿过一座桥,风景明明暗暗。船桨咿咿呀呀地自说自话,船儿赶着一群又一群湖鸭。忽然间,船儿打了一个横,靠近了芦苇丛旁的一处码头。码头旁残存的乾隆年间的半截石碑道出了珂里湾的历史。

  珂里湾倚江傍湖,自汉唐以来,长江、夏水等几条河流混冲的泥沙在东北环岸堆积,在河岸以北中间位置形成一个小洼地,形似“锅底”。南宋时,北人南迁,船只汇聚于斯而形成市镇,名锅底湾,又称锅镇。时至民国,生于斯长于斯的辛亥革命中坚人物杨时杰先生摘“珂鸣铎振”“里让邻谦”句的首字,取“彬谦和睦,纯似白玉”之意,易“锅底”为“珂里”。从此,“珂里”便应运而生。

  珂里湾是水做的湾子,水做的骨肉。由水而生,因水而兴。珂里湾因了水,因了水系的畅通,成了舟楫穿梭商贾云集之地。据说,当年这弹丸小镇有五个码头,九家鱼行,一百零八家商铺,馆铺竞列,作坊栉比,被誉为沔南“小汉口”。兴盛时,来来往往的舟船,去时载走洪湖的特色水产品,返回时捎带镇舱的石板,卸于珂里湾,几年下来,不产石材的珂里街街巷巷铺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石板。原来,像那些从远方迁居珂里湾的人一样,这些石板都曾随着船只旅行,沿着条条水道,压着长江的巨浪,听着洪湖的涛声,最后落户在此,也成了珂镇的居民。仅仅探究一下它们的来路,已是一段传奇,若是细看石板街面留下的那道道深深的车辙,便可想见这小小的珂里曾呼啸滚动过商业的洪流。“日有千人拱手,夜有万盏明灯”,从这流传的俗语,便可想见当年杨柳河上白帆片片、樯桅林立的景象,那桅杆上照明的盏盏风雨灯像星星撒在河面,使杨柳河水光滟潋,如梦如幻,充满了灵性的流动。如今,在珂里湾的街巷里,还可以看到打铁铺、银器铺、香粉铺、永兴商铺、杜记渔行、王记货栈、保宁药铺等门头或幌子,每个名字里,都可以窥见当初商业经营的门类及其盛况。

  商业的发达,许多外地人纷至沓来,聚居于斯,带来了更多的尘世浮华。“丹凤朝阳”“金线吊葫芦”“五码破漕”“清宁古寺”“后湖芳草”“鱼市灯火”等众多见于典籍的美景,都是从前的生活画卷留下的印痕,根本就勿需深究,只要听听就能让人心旌摇荡。

  富庶也养护了这里的深厚文脉。著名考据学家、书法家刘心源,辛亥首义名人杨时杰、蔡汉卿,现代水利专家谢鉴衡都是喝着珂里湾乳汁成长的,想想在珂里湾曲曲折折的街巷里,曾飘荡过多少琅琅书声。

  岁月更迭,兵燹水患,虽然珂里湾煊赫的名头不再,河埠的石锭已斑驳剥蚀,而它的故事在岁月的流淌中,却并没有被历史的风尘所湮灭。铅华落尽,一切归于平淡。芦花该白还是白,菜花该黄还是黄,船还是船,桥还是桥,珂里湾还是珂里湾。那曲折而静谧的小巷,那爬满青藤的墙院,那油漆剥落而残缺的木格窗,那青布瓦上生长的瓦松,甚至那雨天瓦檐上垂下的不断线的水滴,那石板街上呱唧呱唧走过的木屐声……凡此种种,总让人在幽静的、平淡的日子里感受到真正的诗意。珂里湾就是这样温馨宁静、平和淡泊得如水里滋出的一张荷叶,滋养着这里一代又一代的居民。

  随着乡村旅游发展机遇期的到来,洪湖市已着手制定恢复珂里古镇的计划,着力将珂理湾打造成以“荆楚民国,水乡珂里”为主题乡村旅游目的地。随着意识的觉醒,这座古镇神韵的再生已是可望可期。

  船儿在水上漂着,我的心儿早已融入到珂里湾的烟雨里了。静静的珂里湾,一个需要用安静的心去感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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