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06版:06

生活随笔
那一抹芳华可曾远去

  □刘景慧

  一段非凡的历史可能会用史书记载,会用碑石篆刻,会在人们的心中留下烙印,更可能会在历史的长河中淡去风采,模糊形态。当我们俯身捡拾岁月的残砖碎瓦,回放远去的鼓角争鸣,风云际会的场景仍然会令我们怦然心动,感怀不已。

  在祖国的西南边陲,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至今还原汁原味地保留着一座100多年前兴建的火车站。简陋的站舍透视着法式建筑的风格,墙壁上的法国文字依旧清晰。这个车站叫“碧色寨”,位于云南红河州蒙自市的近郊,村名叫“坡心”。1901年法国人在这里修筑铁路,见山峦耸翠,湖波漾绿,便将这座车站命名为“碧色寨”,“坡心”二字逐渐遗落在岁月的尘埃里。

  钩沉历史,云南诱人的矿藏资源引发西方列强的贪婪。懦弱无能的清政府畏枪惧炮,任由宰割,法国得到在中国修筑铁路和自由商贸的权力,获得了掠夺资源和恣肆盘剥的便利。抢财夺物亦需运回老巢。越南是法国殖民地,与云南山水相依,在云南修筑铁路经由越南可直达海上,商船即可扬帆五洲。1901年,滇越铁路开工,30多万中国劳工利用原始的钢钎铁锤在悬崖峻岭上凿壁破山,在瘴气毒雾里架桥铺路,留下7万多惨死的冤魂在哀牢山脉中泣血游荡。

  1910年,昆明至越南海防市的铁路全线通车,碧色寨以特殊的位置和货运吞吐量成为特等站,装卸货物的劳动号子通宵达旦。许多国家的商人到这里淘金,国内商人络绎不绝来闯码头、开票号、建货栈。一时间,香槟酒和二锅头在一张桌上碰撞,雪茄和旱烟在同一屋里混杂,西服礼帽和长衫大辫子在一条街上拥挤。

  滇越铁路赋予了碧色寨运输要塞的功能,也引发了一系列历史风云。辛亥革命和抗日战争曾在这数百公里的铁路线上弥漫硝烟,激荡战火。回放当年,袁世凯暗杀蔡锷将军的枪声仿佛余音绕耳。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时常闪过地下党领导人胡志明、黄文欢的身影。火车头上,朱德团长亮甲挥刀,发出护国讨袁的军令。多少名人也曾在这里留下足迹。候车室里,将去参加世界数学大会的熊庆来闭目沉思,把震惊于世的熊式定理反复推演;民国第一夫人宋美龄着一袭旗袍走出车厢,风姿绰约,光彩照人,沸腾了万众热血。拥挤的站台,闻一多、朱自清、陈寅恪、冯友兰、沈从文、金岳霖等大师神情肃穆,他们将带领3所名校的流亡学生在蒙自兴办西南联合大学,教授抗日救国、科学兴邦的道理。镜头推至近代,碧色寨转运过抗美援越的军火,也运送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官兵。云南十万大山,这条铁路是至关重要的交通命脉。

  碧色寨的繁华谢幕于1940年。日寇侵占越南,国民政府为防止云南沦陷,炸毁了中越铁路大桥,拆除了碧色寨至河口的铁路,车站就此烟熄火灭,只有原著居民故土难离。解放后铁路重修,成为中国通向越南、老挝、柬埔寨的重要国际通道,却远不如当年的红火。

  碧色寨回归了小村的本位,往日的喧嚣已了无痕迹。车站墙壁上的那座法国人制造的双面钟,仿佛像古老的棱镜,折射着往昔岁月的沧桑。值班室的门石上,法国人刻下的“北回归线”标记,让人们知道碧色寨还是气候变化带的地理坐标。候车室里,没有了等待的目光。一张小椅上,满头霜雪的老人久坐不动,似在沉思过往,过幕那些不堪回首的陈年。

  百年岁月短暂而漫长。这里的人们小心翼翼地珍藏着那段历史,成群结队的游人也来到这里,看一看殖民统治下这条“一根枕木一条命,一个道钉一滩血”的铁路背后,中国劳工悲催的命运,听一听在新农村建设中一幢幢农家住宅楼里传出的欢声笑语,游一游山脚下那湖碧波绿影的湿地公园,也期待有一天坐上蒙自政府承诺的滇越铁路观光车,去历练沿途“一半天堂,一半地狱”的惊险刺激,感受百年滇越的叱咤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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