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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鑫茹 吴小虫的诗歌中呈现出许多关于生命、人生、宗教等方面的思考,明显区别于当前许多嗟叹小悲喜、小感触、小片段的诗歌。诗集《一生此刻》《花期》是他近十年来创作的缩影和精选,可以视作是他的一个诗歌总结,两部诗集给人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吴小虫对“活着”有了更深入的思考,他逐渐找到了自我。 从创作来看,他的情感与思想大致可以概括为两个阶段:茫然悲怆、问佛寻心和用世呈现。《一生此刻》记录了吴小虫第一个阶段的略显苦涩的心路历程,《花期》则展示了较为明亮的第二阶段,虽然这种明亮还不够。而贯穿其中的是吴小虫鲜明的悲怆感,对自然、对生命的珍视、重视,诗人常常以一种超然的立场,思考文明的去向,省思生活的价值。 吴小虫是“80后”诗人当中不多见的“跋涉者”,他从家乡山西出发,继而省会太原、陕西,一路走到祖国西南的重庆、成都,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一路走来,或许漫漫旅途上最忠实的旅伴便是千姿百态的风景,这些在他的诗歌中都有所呈现。《对一条河流的叙述》《这场忻州的大雪还是来得早了》《日知录》……中的景物和意象,显然诗人被深深触动。他诗歌中的自然大多都被人格化了,在《适得其所》里,吴小虫写到:但风找寻什么,她吹来吹去/但月亮找寻什么,她兀自散发清辉。“风”和“月亮”仿佛是有生命、有意志的,所以清风的吹拂、月亮的清辉在诗人看来同自己心中的“找寻”暗暗相合。而到底是要找寻“什么”呢?这恐怕既是在询问清风、明月,也是在追问自己吧。 实际上,吴小虫前期的作品里总有一抹擦不掉的昏暗,阴沉沉压在心头。他写自身写周遭写日常,进而去观照人生。在《民工或影子》里,诗人以一个旁观者去看这群民工兄弟们,他们“折射着镜子的光”,但似乎镜中人也包括着作者本人;在《疼》里诗人平静的叙述着医院里的苦难,他痛苦地悲悯着人类的自身。在这些前期作品里常常出现“饥饿”“悲伤”“死”等表达低落、沮丧甚至是绝望情绪的词语,不难看出沉闷、压抑、虚无和消沉是这一时期非常鲜明的主导情绪,这不仅让人联想到鲁迅的《野草》。无论对于生活还是诗歌来说,这种茫然与悲怆的情绪都是不可取的,这或许也就是诗人何以会在《适得其所》中漫无目的地“寻找什么”的缘由。 而现实中,重庆华岩寺是吴小虫重要的停靠站。在这里,与其说吴小虫受到宗教的影响,倒不如说他静下心来、放空自己,以面壁修行的氛围中将自己重新整理了一遍,他阅览自我,提审自我,寻找心灵更深处的需求。“一切都是恩赐/想走的慢些/进入一个人群/在池塘边伫立/其中就有巨大的美/其中。”(《歌乐山途中》)“走的慢一些”,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变化,诗人不再像个夸父一样匆匆赶路,而是调整了步伐,领受无言的美,并且诗人的心态似乎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哀泣,而是将一切视之为是“恩赐”。特别是和前期大量出现的“死亡”形成对照,在《线性下坠研究》《寒山:诗歌与宗教的异同》《热》等作品中,吴小虫多次提到“活着”。由此不难看出,吴小虫的生命意识也发生了转折。 很明显,在华岩寺的这段时光,诗人不断地反省自身、重又校正了未来的生活,“深一脚浅一脚的际遇,用了整个上午/想了想过去所作种种不是不美/明了明以后所为,香草与海棠/才又回到这烟火的正午人间”。(《乙亥端午自咨》)对于过去的情感经历,诗人报以“忏悔”的心态。如果说先前的诗集《一生此刻》记录了吴小虫内心的焦虑、苦闷与挣扎,那么新近的诗集《花期》则体现了吴小虫与自己、与世界的和解,他笔下变得柔和明媚且更富有耐力。 “你朝那口枯井凝视如果,片段的活水/就是过去、现在和未来”(《片段的活水》),孰为“枯井”孰为“活水”?这是特别耐人寻味的。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诗人将“过去、现在和未来”这些不同的“片段”都视作是彼此连通的“活水”,或许可以说,诗人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从前的过往,也可以更加从容地迎接未来。这和他在《金牛古道》中写到的“最初的源头,活水”是相通的。由此,吴小虫也找到了他人生中《明亮的部分》,“为什么不轻松一点呢?/事物总有倒影,而你刚好在阴影中/保持单纯、善良、谦虚/永朝着事物明亮的部分”。是啊,“为什么不轻松一点呢?”这值得每一个人都反躬自问,“保持单纯、善良、谦虚”,吴小虫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他找到了自我,他不再去考虑“红尘与世外的界限在哪”,他对别人也对自己说“相信自己,你之所是”。 吴小虫的诗歌追寻生命、生活、真理和爱,这些是他的目标,同样也是他写作的动力。通读了他的诗集,确信他已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义所在和期望的花期。在一个普遍的意义上,从生活的尘埃里开出花来,这就是最好的人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