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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兰吐清气

    □陈白云

    自古以来,人们就把兰花视为典雅和坚贞不渝的象征。它空谷幽放、清新脱俗,不因无人赏识而无芳,有高洁而不随世浮沉的气节,有“不采而佩,于兰何伤”的品质。她“气清、色清、神清、韵清”,一直深受古今名士的喜爱,或供养于书斋静室,或陈列于案几窗台;或吟诗作赋以咏叹,或挥毫泼墨以抒怀;甚至有“子夜唯恐兰睡去,故而秉烛把花照”的痴迷贤者。

    对兰花的鉴赏,一般讲究形、韵、意结合。外形或直立刚健、弓垂含劲,或叶条风发、含薰清舞,或“春兰如美人,不采羞自献”,各有情怀或况味。兰花之韵,似泼墨山水,寥寥几笔,即风骨峥嵘、寓意深远,还有一种立于深谷的孑然独立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通透之境。意是指其文化内涵和象征意义,如赏其花色,把清白同贞洁联系起来,比喻人的“素心无欲无私”;赏其花香,以“幽香溢远、沁人心脾”来引导人们向上向善,行稳致远;欣赏花势,以“寸心虽不大,容得许多香”来励人有容乃大,能

    屈能伸;欣赏瓣型,以“包容众花之美”来颂扬华夏民族坚贞、善良、敦厚、质朴等品德。

    兰花鉴赏的最高境界,即以无花为有花,以无形为有形。此时看花不是花,看兰亦非兰,而蕴含其中的只有深远的渡人价值和充盈的精神气节。忧国忧民的孔子,奔走于列国之间,有一天看见高洁的兰花与杂草为伍,而感发“兰为王者之香”,随后写下著名的《幽兰操》,寓意人的品格应如幽兰一样浩渺无俗,并以此教育弟子“君子修道立德,不为困穷而改节”。爱国诗人屈原种兰、咏兰、“纫秋兰以为佩”,彰显其忠贞不屈,至死不渝的情怀。勾践在吴国当人质时,种兰于渚山,不仅仅崇敬兰花的生生不息,其志却在卧薪尝胆,励精图治。爱兰如痴当属郑板桥,他曾自言:“七十三岁人,五十年画兰,任他雷雨风,终久不凋残。”在他的笔下,兰是葳蕤生姿的,是朝气蓬勃的,是神采飞扬的,是俯仰有致的。他写兰,也经常咏兰:“一竹一兰一石,有节有香有骨”,“石上披兰更披竹,美

    人相伴在幽谷。试问东风何处吹?吹入湘波一江绿”。近代人中,最欣赏陈毅元帅的《幽兰》诗:“幽兰在山谷,本自无人识。只为馨香重,求者遍山隅。”兰花长于深谷,素雅端庄,不争不显,但由于它幽香清远,才使得循香而来求花的人遍布山野。

    总之,赏兰似赏人,评兰如评人,兰品似人品。

    公安黄山里的兰草是药,从不攀附“兰花”之名。有一段时间,我常和祖父到黄山的子山禅竹山上寻找兰草。祖父说,诸药皆有灵,均不能过度采摘,须以爱善传递本草之情,用敬畏延续本草之命。身为中医的祖父,发现兰草还具有抗疫功能,对新冠病毒有一定的抑制作用。这是一种探索。祖父的治医态度一直是严谨的,他熟读各家“本草”,不断揣摩,且亲自尝药,研究炮灸,注重实践。对我来说,兰草除了能治病救人,还给予人类的审美对象——这也是栽培的重要意义。

    去年夏天,文友快递给我两盆虎皮兰,它们看起来坚毅挺拔,五六片叶

    子耸立似锹,放家里品位立马就上来了。有时,往往越简单越自然的植物,却蕴含着大美。不由想起清代文学家龚自珍的一篇文章《病梅馆记》,一些封建文人画士把“曲”“欹”“疏”作为审美标准,而刻意将“天下之梅”“斫直”“删密”“锄正”。但在作者眼里,这是病态之梅、扭曲之梅。美来自自然,也来自单纯。正是从这个角度,人们更喜欢山野里的兰草,喜欢它们的淡然而生,喜欢扑面涌来的幽香。

    平时最爱临摹两幅兰画:一幅为赵孟坚的《墨兰图》,其运笔柔中带刚、松秀明快,把兰花迎风披拂、满谷幽香的潇洒姿态和画家超逸孤傲的情怀融为一体,整个画面格调高雅,诗意无限;另一幅是齐白石的《兰花图》,简括、苍润、雄秀,寥寥数笔即风神振发,满纸生气,殊耐咀嚼。不由想起李方膺的名句“触目横斜千万朵,赏心只有两三枝。”

    在古代,常把诗文之美喻为“兰章”,把友情之真喻为“兰交”,把良友喻为“兰客”,而今,把守正脱俗的君子可否喻为“兰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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