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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湘 有天下午,我在故乡的村街上徜徉,偶然看见路边有一个老人在炸爆米花,看着他紧握爆米花罐子把手旋转的娴熟的动作,听着爆米花罐子转动发出的隆隆声,一下子打开了我儿时的美好记忆的闸门。 那时候,每到年底,小镇上就会来一个老人,他推着手拉车,上面有一条小板凳,一个生火的炉子,一捆的木柴片,一个炸爆米花的铁罐、一个三角架。他不会找热闹的街角,而是找一个宽敞的空地放好小车,然后摆好工具就开干了。 老人佝偻着身子坐在小板凳上,在炉子上加了火,便一仰一合地不停地摇着铁罐子。老人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灰白色,看起来很厚。帽子的颜色是蓝色的,也是肥大厚重的。老人的脸色非常黑,像如今小孩子们吃的巧克力一样的深棕色,下巴上还留着一点胡子。他的眼睛不大,是老百姓口中的“眯眯眼”,眼色使人想起浑浊的黄河水。或许因为他抽烟太多的缘故,老人的一口牙齿黄黄的。他的手粗糙有裂痕,看起来有种黄土高原千沟万壑的感觉。 很多大人拿簸箕端着一两斤大米或者玉米,牵着小孩子,朝这里涌过来。有的忘却拿编织袋了,又转身去拿。 很多大人或者小孩子或站或蹲,看着他摇罐子的把手。木柴“哔剥”燃烧着,通红的火焰飘忽不定。围在他身边孩子们,逗笑打闹,来回追逐。 老人将支架上的铁罐竖起来,打开铁盖,将米倒进罐里,还加上几粒糖精,然后压紧铁罐盖,重新放到架上,让铁罐子下面的炉火不断加热。随着铁罐内的温度越来越高,里面的压力越来越大。老人紧盯着铁罐子手柄上的气压表,当指针达到预计的的位置时,他觉得爆米花已经炸熟需要开罐了,老人会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炸好了,都让开点咧!”就会把铁罐从三角架上提起,放下,将编制袋的口套在铁罐口。此时,老人用左脚踩着铁罐,右手拿铁棒猛地打开铁罐盖儿,“轰!”只听得一声短促而剧烈的巨响,震得耳朵微微发麻,铁罐里膨化了的爆米花,顷刻射向袋子,将袋子填充得满满的了。 我们一帮小伢子听到这巨响,就都很高兴,都会从家里跑出来看。有一次,我伸手想要碰一碰铁罐,却被老人大声呵斥。我有些懊恼时,他解释说:“铁罐的温度很高,怕烫伤你的手。”我一下子明白了铁罐是不能碰的。我看着白花花的爆米花,觉得老人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刚出罐子的爆米花,热气腾腾,香气飘浮扑入口鼻。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吞咽着口水,有的还乘乱伸手到编制袋抓一把就走。有的捡起洒在袋子外面的爆米花粒,一边流着清鼻涕,一边往口中扔,高兴得手舞足蹈。我妈妈也拿米来炸了一锅,把一大包爆米花拿回家,装进一个大些的塑料袋子,再拿绳子把口扎好。要是漏气让焦脆的爆米花“皮软”了,再吃的话便会影响口感。 当时大伙吃着笑着,而老人始终弯着背转动着铁罐子,看着铁罐手柄上的气压表。一家接着一家排队,间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轰”的一声炸响在乡村的街上,有时甚至到了深夜,在梦中都会听到那声“轰”的巨响。 后来,我长大了,也就对之没有那么浓厚的兴趣了。虽然这么说,但它还是我内心中美丽的记忆。一旦想起香甜的爆米花,内心就会感受到一股浓浓的乡情。无可奈何的是,老式的爆米花罐子连同那个贫苦但真诚的岁月一同走进了历史尘埃的深处,给人留下了无尽的感喟和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