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叫的零食，以它金黄油亮、小巧生动的外观，脆甜可口、外酥内焦的品味，曾风靡几十年，于上世纪四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初，成为洪湖具有地域特色的风味小吃。在老新堤人，特别是一拨拨儿童的心目中，留下了平淡岁月中的甜美印象。

    面麻雀的外观以真麻雀为原型，经艺术处理后而成，诙谐夸张，活泼灵动，十分可爱。加之它的价格低廉，挑贩座商均可经销，一只两只也可随意购买。因此，古镇的水手、排佬、贩夫、挑工们，都会拿盐麻雀下酒；小孩也喜欢咯嘣着牙齿，就着甜麻雀尝鲜。它属于颇受大人小孩欢迎的平民零食。

    从记事起，我对面麻雀就有偏好，它是我童年时挥之不去的记忆。很早之前，我就萌发了探知面麻雀的炮制工艺、寻访制作师傅的愿望。

    直到2020年11月，我才有幸访问了新堤面麻雀制作手艺人万成玉。90岁高龄的她仍然思路清晰，谈吐流畅，对几十年白案生涯记忆犹新，从她娓娓道来中，我得知了面麻雀背后的人物故事。

    新堤解放街的万各巷子，妇孺皆知。然而，更让这条由万家先辈，独资铺设的石板巷道名声大噪的是，其间不仅有万氏油面作坊，而且作坊里的女东家万成玉，竟然是面麻雀行销十里八乡的制作能手。

    成玉师傅的丈夫也姓万，祖籍河南，晚清时期，其祖父辈逃荒来到洪湖落脚。老万家有着祖传制作油面等白案食品的好手艺。自在新堤兴建油面生产作坊后，品种多样，质量上乘，经营有方，口碑很好，收入颇丰。

    到了成玉师傅这辈时，她把万家白案手艺发扬光大，除了擅长做祖传的油面外，还练就了制作面食佛手、枝子花、面麻雀的一手绝活。

    其中制作面麻雀的技艺，更是炉火纯青，在新堤地区独领风骚，倍受百姓青睐。后来油面市场衰落，面麻雀一跃成为万氏作坊顶立门户的当家产品。

    成玉师傅心灵手巧，在传统的面麻雀工艺上继承创新，使之在外型、口感、贮存诸方面，有了更佳的改善，形成了独特的万氏产品风格。

    几十年来每天凌晨，她就起床和面，从中加入适量老面和食用碱，根据气温和时间，凭经验把握发酵时机至恰到好处后，开始制作麻雀胚子。

    她揪下一个个面团，用手掌将面团搓成圆锥体，将小头盘结成麻雀的头部，然后在手中一捏一抻，一个个栩栩如生的面麻雀，就在她手掌翻转间，成行成队的排列在案板上。

    继而，她的孩子们有的拿着木梳齿，给麻雀印压翅羽纹。有的手执毛笔，用红色点缀雀头、雀嘴，以绿色描绘翅膀尾羽。

    面麻雀捏制后，待搁置时间到位，成玉师傅亲手把200个麻雀坯子，依次贴在烘炉的陶壁上进行烤制。其烘焙火候与起炉时机，没有多年手艺经验的积累，是不可能达到产品皮焦骨玉，外酥内脆完美品质的。

    为了保证质量，控制生产数量，使供需达到理想效果，万家每天只生产5炉1000只面麻雀。其产品主要实行批发，以1分6厘人民币的价格，销往江南与本埠的行贩座铺。

    由此，万家面麻雀成为俏销产品，上门客户需要排队预订，时常供不应求。

    面麻雀虽小，但利润可观。成玉师傅的收益，让她能在丈夫过世之后，挑起六口之家的经济重担，可以为孩子们提供生活、学习等各项开支。

    成玉师傅的双手缔造了千万个小小面麻雀，创造了一个老新堤人心中的零食品牌，也给了我童年的难忘印象。

    很小时候，每当祖母和母亲认为我在家中有了好的表现，就会叫住卖面麻雀的小贩，花上几分钱，买上二三只给我解馋。

    后来上私塾了，父亲承诺只要我期中考试成绩优秀，就可得到几只面麻雀的奖励。那时，面麻雀己不仅仅是我爱吃的零食，俨然是对我学习成绩考核的圈点褒奖和鼓励。

    当时，获奖吃面麻雀，真是香在嘴里，乐在心中。

    记得1960年前后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人们生活物资十分匮乏，能够填饱肚子，就是最大幸福。

    为了让我攒钱买面麻雀，父母会把用完了的牙膏铅袋，交给我积累起来，事后变卖了能买上二三只面麻雀。一旦买来可心之物，我往往会摆在桌案上舍不得吃。一阵欣赏后还叫大人也尝一尝，他们又会笑着放回原处。

    万家做的面麻雀很劲道，放一昼夜也不会受潮疲软，吃起来仍然香甜爽口，这就是万家面麻雀的魅力之处。在那个艰苦的日子，吃上一二只面麻雀，我会如过节一样高兴。

    儿时吃面麻雀那种美滋滋的感觉，至今一想起来，仍旧觉得口舌生津，幸福满满。

    虽然时光过去了许多年，但是，吃面麻雀的儿时记忆，仍然令人魂牵梦绕。那些一幕幕与面麻雀相关的亲情和乡情场景，常常浮现在脑海中，这种童年的美好，陪着我一直走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