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版:洪湖往事

第011版:洪湖往事

乡河情

    我生长在由明嘉靖三年开埠、位于长江中游北岸的新堤古镇。

    这个因水患而诞生、由修堤而闻名的小镇,是一个枕江牵河傍湖的水乡。其生态环境古朴,自然风光绮丽,烟波浩渺雁鸭栖息,莲植万顷尖荷蜓歇,得天独厚水产丰富的洪湖水泊,像一颗硕大的绿色明珠光芒四射,点缀得新堤镇如璧似屏,熠熠生辉。

    镇内有一条被人称之为内河的自然河流,追溯起它的历史来,比新堤镇的开埠时间更为古老。

    它起源于明朝成化六年(公元1470年),在洪湖毗连一体的内荆河(古称夏水)南端,由于洪水泛滥河流改道,突发一条支流贯通了东荆河,内荆河和洪湖水系,径直汇入长江。

    从此,它就像母亲的乳汁一样,养育了几百年中世世代代的新堤先民,滋生了河东、西两岸的乡土文化,造就了新堤繁荣昌盛的辉煌历史。

    新堤镇在明末清初起,就占尽了水陆交通的地理优势,其经长江西搠川蜀,顺下游东牵江浙,渡洞庭与湘沅两江贯通云贵两地,因此也就有了几度作为州县级治所的历史,有了悠长的石板街道和幽深窄巷、古色古香青砖黛瓦的老屋吊楼风韵,一跃成为闻名遐迩的小汉口。

    然而,这条家乡的河,让人魂牵梦萦的魅力,并非全是它传奇的故事,以及孕育促进新堤镇繁华的历史贡献。

    更多让人没齿难忘的情结,则是它怂恿起儿时荡漾的涟漪,把许多辈人少年的快乐时光,镶嵌进人们那永不凋谢的乡愁文字浪花里,让这壮美怀旧华章,在人生旅途记忆的字里行间,演绎得华光溢彩。

    风情万种的内河水,曾是故乡人的生命源泉。

    上世纪五十年代,内河碧绿清澈,水面二三尺下的河滩泥沙一览无余。无论是镇上的居民还是划桨的船夫,几乎都是直接到河里取水做饭或饮用。河岸上就有好多处十几级石彻台阶驳岸,以供居民挑水洗菜。

    记得我和小伙伴们在玩耍中口渴了,就模仿提篮挑担的贩夫走卒样子,走到岸边用手捧起水来就喝,会觉得河水清甜爽口。回味之际,河水仿佛还透析出从柏枝桠河边莲植间飘溢而来的荷香。河水那种清心润喉的清纯感觉,丝毫不亚于今天瓶装绝净水的味道。

    我的家就住在离河西岸不远的新建街东端(后来的赤卫路)。从四岁起上私塾直至小学和中学毕业,上学放学和课余时间,我都会流连在河岸,在岸边寻找自己的乐趣。

    那时的内河要比现在宽得多,河里的鱼虾也不少。经常可以看到渔翁在小船上撒网,或者立于竹木筏子上驱赶着鹭鸶捕鱼。

    每当看着别人用一条细长的竹竿,梢头用丝线拴上小鱼钩,挂上一个苍蝇或者半截蚯蚓,向河面甩手一刷,就会钓起一条参子鱼来的情景,总是羡慕得不行。

    六七岁的我,还没有甩竿刷参子鱼的本领,但总有法子能享受到收获鱼的快乐。我最乐意干的家务事,就是替母亲到河边洗菜。一旦她择完菜,我就会拿端着筲箕中的菜,颠起马蹄步,连蹦带跳地跑到河边,匆匆把菜放在坡上。然后卷起裤脚淌入浅水,端着空筲箕在河面上拍打得水花四溅。不一会儿,前来觅食的小白刁、黄鳝鱼就会寻声而来,在我的腿旁游来游去。有些胆大的小鱼甚至会直接冲击人的小腿,好像是在向人讨食吃。

    趁这些小鱼还没有感觉到危险,看准鱼群用筲箕拦头一撮,说不定就会捞起三五条几寸长的小鱼。每到这个时候,看到活蹦乱跳的小鱼,那种欣喜万分的收获感真是太惬意了。

    乐不知疲中,我时常忘记了时间。直到母亲把饭做好了等菜下锅,盼不到我回家的身影,找到了河边,我才发觉把洗菜的正事给耽搁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对内河的眷念之情也更加有增无减。晴天我坐在岸边,看蓝天白云在河中的倒影,在微波粼粼中的无尽变化。雨天,我爱撑起一把油布伞,欣赏天丝坠河激起的涟漪。如果隔几日不去河边瞅瞅急橹慢桨,撑篙转舵的船只,恐怕总会觉得有些缺憾。

    到了晚上,我时常邀约伙伴,相聚在岸边的大木船闷头上,吹着凉爽的河风,指点天上的繁星,远眺着黛夜中两岸的万家灯火。和同伴们讲述着身后关帝庙内那口老井能通东海的传闻。

    懵懂的我们,有内河的相伴,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与少年时期。这点点滴滴的情缘,构成了我一生抹之不去的对故土的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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