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版:文学副刊

干爹爹

    □杨朝贵

    ,是我三叔的干爹,我是随几位堂哥堂姐才叫他干爹爹的。

    我没见过干爹爹年轻或中年时样子。我只记得干爹爹姓王,从我记事起就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他与身材瘦小,且眼睛有点不好而总是眯着眼睛看人的张姓干妑相依为命地住我家后边靠堤的两间低矮瓦屋里。他那个低矮的小小的瓦屋顶上,总是一片炊烟缭绕的样子。冬天干妑妑喜欢捡些小树枝或枯蒿草的柴禾生火取暖,夏天,干妑妑也喜欢把一些红紫苏、枯艾叶在下午的时候,就早早地在家里点燃烟熏起来,说是驱赶屋里的蚊子。有时干妑妑被熏得眼泪巴巴地走出来时,干爹爹还站在门外大声地说她几句:“你生得贱,熏死人,哪个要你熏的!”干妑妑则会笑笑“熏了好些,免得晚上蚊子咬死人。”

    干爹爹虽然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但看上去精神尚好,身材也依旧魁梧,只是一只腿脚有些残疾,走起路来总是一瘸一拐的。我不知干爹爹是不是天生的脾气暴躁,平时和队里人说话声音很大,好像说不了几句就和人争了起来。好在队里人都知道干爹爹、干妑妑俩老无儿无女,没人跟他一样。因此,干爹爹俩老早早地就是队里的五保户了。吃的粮食、食用油,烧的柴禾以及过年过节的鱼肉等都靠队里提供一些。

    干爹爹虽然是队里的五保对象,但他也还承担一点队里力所能及的活儿。为队里照看门前那个叫高墩坑的鱼塘。有时他会挑一担撮箕,去堤边捡拾一些新鲜的牛粪放在鱼塘的旁边,待发酵好后喂食鱼苗,有时会挑一担粪桶去队里的公共厕所,挑来几担大粪抛洒在鱼塘的水面,引来鱼塘大小鱼儿跳出水面争相抢食,而每到此时,干妑妑便会喊我们这些队里的小伙伴前来观赏,当我们正在观赏的兴头上时,会毫不犹豫地接过干爹爹手中的粪瓢或铁锹,挑的挑,泼得泼的干了起来,直到把此次喂鱼的事干完,也不会再让干爹爹费任何事儿。

    一会儿喂鱼的事儿干完了,鱼塘面又恢复了平静。干爹爹虽说对大人们脾气暴躁,但此时对我们这些小孩子却很少发脾气,笑眯眯对我们说“伢们,今天好玩不?”我们说“好玩!”“好玩,就下次再来,今天让你们去我家里打扑克。”干爹爹见我们如此开心的样子,于是又对我们说。“好啊!好啊!”一说能打扑克,我们都齐声高呼,赶快抢过干爹爹手中的粪桶、撮箕、铁、锹朝他家靠堤边两间小瓦屋走去。到了干爹爹的小屋,干妑妑先把那张桌面有几条很大缝隙的小瓦屋走去。到了干爹爹的小屋,干妑妑先把那张桌面有几条很大缝隙的桌子铺开,干爹爹则从他房间的抽屉里拿来那副旧的连牌上的阿拉伯数字也看不清楚的旧扑克放在桌上。“伢们,今天我就先教你们打百分!”干爹爹说完,于是我们几个大点的伙伴,开始跟干爹爹玩了起来。平时,我们也在大人们打牌时在旁边看过,所以对打百分也有一点熟悉。

    干爹爹边打边教,我们是边学边打,加之本来就经常看大人们打牌,不一会工夫,我们便很快学会了。干妑妑则会给我们在她家菜园摘来几根黄瓜或是一个西红柿的递到我们手中,吃着抹着一下午时间只感觉是一眨眼就过去了。此刻,干妑妑也会反复提醒干爹爹和我们,该吃饭了,我们哪管这些,直到玩得家里的父母亲喊回家吃饭,才会在干爹爹笑着说的“今天算了,不打啦,伢们下次再来”的期待声中返回家去。

    平日里,干爹爹、干妑妑俩老也还算和谐,干爹爹除了脾气暴躁一些,有时对干妑妑说话声音大点外,生活上对干妑妑也挺好的,队里分点鱼、肉的也尽量让干妑妑先吃,每年都会想方设法扯几尺布料,为干妑妑做几件换洗的衣服。而干妑妑也是尽心尽力地照顾干爹爹的生活,每餐想办法做几个菜园里的小菜,让干爹爹能每餐喝上几口小酒。再者干爹爹无儿无女,也就没有子孙们的打扰,反过来也就比队里其他一些老人过得轻松逍遥了一些。

    喝酒、打扑克、喂喂鱼,逗逗队里的小孩也就成了干爹爹生活的全部。有时队里人来打牌时,也会一角两角的丟一点牌钱,特别是农闲时晚上去打牌时还会多给角把钱的灯油钱,这样一来,来打牌的人多了,不但干爹爹干妑妑俩老不会感到寂寞孤独,还会为俩老解决了一点生活上的困难。只是有时打牌,干爹爹牌快要输时,会无缘无故的发一通输火,双手把牌一推,眼睛一瞪,嘴对着两盏忽明忽暗的煤油灯用力一吹,对他打牌的对家说:“你们打牌、打牌,打屁牌,这牌都出不好?不打了,不打了!”大家一看,干爹爹又要输牌,又在找由头发脾气了,于是都心知肚明地笑笑:“好、我出错了,不打了、不打了!”的说笑中起身告辞。干妑妑则赶紧在旁边解围说“这老鬼脾气太坏了,你们不跟他一样,今天也太晚了,你们明天再来玩,明天再来玩!”

    朦朦胧胧地记得,干爹爹的身体好像一直挺好的,也没听见过说他得过什么大病,可是那年的夏天,却突然听大人们说干爹爹昨晚去世了。开始听着并不相信,总以为是哪个不喜欢干爹爹大人在故意说谎,只是当看到哭天喊地的干妑妑和邻队里干爹爹本族本房里几个亲戚和队里几个劳力被队长喊到堤边干爹爹那两间低矮的小屋,去帮忙办理干爹爹的后事时,第二天还是第三天,大队小学的校长,送来两个花圈,要我们几个四五年级的学生敲锣打鼓为干爹爹出殡后,我才敢想信干爹爹是真的去世了。干爹爹去世后,干妑妑总是闷在自已那两间低矮的小屋里,曾经常同干爹爹一起喂鱼的高埻坑边,再也看不到她瘦小的身影,而她那两间曾经总是烟雾缭绕的小屋,突然间也没有了往日的生机,那些原来喜欢到她家打牌的大人和我们这帮小伙伴在干爹爹不在后,也似乎一夜之间全都不去了。后来听说,干爹爹去世后不久,干妑妑也去世了。

    杨朝贵,男、监利市文化馆工作人员,荆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其散文、诗歌、小说等作品发表于《雨露风》《精短小说》《参花》《速读》《今古传奇》《新浪潮老朋友》《荆州日报》《鄂州周刊》等报刊杂志。

3 上一篇  下一篇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