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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德建 炎炎夏日,凉虾、凉糍粑、石花籽涌上街头,它们以其特有的清凉,顽强地对抗燥热。 凉虾是仿形之物,由米面结晶而成。如此叫法,有希冀谷物转化为虾蟹的愿望。君不见,僧人的素食常常仿照红尘的鸡鸭肉鱼去制作,只是不忘修行,前头须冠上个素字。身在庙堂,仍念念不忘动物的脂肪蛋白质,想来是违反僧侣戒律的。 凉糍粑,听其名就知道是糯米浆液转化而来。糍粑之名在江汉平原运用广泛,用得多了,相互皆不知所以。诸如,碾碎的米粒拌上少许食盐倾轧一起,入油锅炸至金黄,专供荆州食客过早,释放的浓香很难抵御,此为炸糍粑;熟制的糯米出甑,掷于石臼中舂捣成泥,叠成或方或圆的饼块,保养在清水中,成为过年的美食,此为擂糍粑;若加上今儿谈及的凉糍粑,就几成糍粑大全了,兴许它们之间会对彼此的僭越不满。 凉虾、凉糍粑人皆懂得,唯有晶莹透亮的冰粉,人们多称为“石花籽”。其名甚异,许多荆州人不知是石花籽为何物?于是,将答疑解惑的《中国植物志》第67卷打开,“石花籽”跃然纸上。原来,石花籽是一年生草本“假酸浆”的果实。 所谓“一年生”是植物学术语,概指完成发芽、开花、结果乃至枯萎死亡的生命周期,时长仅一年而已。一年生草本与多年生木本植物相对立,前者为草,后者称为树。 也有人偏要把三尺余长的假酸浆植物称为“冰粉树”,乃指草为木,牵强附会。木本的生命经久不衰,许多参天大树皆无法追溯植树者,因为它的历史过于久远,斯人已逝,树冠依然遮天蔽日。我常站在挂有铭文枝叶繁茂的树下回想它身边的过往,常给人带来些许伤感。 “冰粉树”待秋风四起之时,就渐而趋向枯萎死亡,草本的生命过于短暂。 石花籽不是土生土长的中国草本,它原产于南美洲,地道的舶来品。当它来到中国后,被遍尝百草的民间郎中所发现,它的种子或果实,竟然可以清热解毒,利尿通淋。 打开植物图片,顿时令我愕然。那身挂“灯笼”般果实的假酸浆,竟是我儿时爱吃的野果子。假酸浆逸为野生,在荒野之地无序生长。荆州古城的墙垣边,庙宇的屋舍旁,长江大堤的坡边……但凡人迹罕至之地,都能见到它紫色花瓣的身影。成熟的假酸浆果子藏匿在褐黃的囊袋里,随秋风吹拂瑟瑟而动。扯掉它的褐色外衣,略带甜味的果子爆浆于口中,更多感受的是它弥漫嘴里胡乱窜动的子嗣。嗜好甜蜜之味,缘于人类的本能。 假酸浆的种子含有胶质。在水中浸泡稍加搓揉,种子中的粘滑汁液浸润水中,种子释放的汁液为天然卡拉胶,极具清水性,此刻加少许石灰水,荡漾的水液即可凝固成。 石花籽置于冰箱冷藏,吃时浇淋红糖浆汁,即为透心凉的冰粉。至于加些散碎坚果,可显示平民食品的威豪,一切丰俭由人。 石花籽是假酸浆的俗称。石花籽名词的发明者,源于中国西南的云贵川。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人们的语音称为西南官话。湖北与之远隔千里,但西南官话使之无间无隙,彼此毫无陌生。 石花籽制造的产品,西南均称为冰粉。然而,石花籽之名流传荆沙以后,种子的名字被我们当做了食品名称在楚人间欢快的流布,这多少会让人贻笑大方。 文字演绎“石花籽”的制作过程,是撰写美食散文者的责任。 沸水冲入冰粉,亲水的卡拉胶瞬间化为无形,此刻肉眼观察变化,仍是清水一碗,初次制作者多会有些失望。 随着碗中清水冷却,它的胶凝性、增稠性、协同性充分显现出来,凝胶的质感重新给人以愉悦。用保鲜膜包裹,置于冰箱冷藏,以期获得更加清凉的口感。 分切成丁块,浇一勺浓酽的红糖浆液,雪白立刻变为深红,剔透、爽滑、冰凉、甜蜜交织融合,让人在大快朵颐中忘乎所以,当然包括炎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