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世根

    诗之美，是生活美的恩赐，是生活的美经诗人加工、改造、提炼而成的珍珠。

    诗歌在它几千年的反映生活、表现生活的漫长发展过程中，它综合着社会、艺术对美的种种追求和趋势，表现了人们对于理想、光明的憧憬与向往。它已逐渐成为自然美、社会美、艺术美的集萃与代表。诗人的所思所想所感，需要生动形象的语言，意蕴深厚的意象来表达，而心灵情感与诗美艺术的高度统一与结合，也就是用优秀的语言形式来完美地表达出一定深度的思想内容，既能给人以美感，又能给人以一定的启示。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诗既着重于人的心灵的揭示，又重于语言表达的张力。诗人表现生活的外部景物，也还是通过心灵情感的渗透折射来达到的。我相信，当我们读到冰客的《麦子向上》这首诗歌，情弦都不能不为之所动——

    诗人的视野之所以异于常人，正在于他常常能从普通的事物中见人之所见，从平凡中去发掘诗的艺术美、力量美、崇高美。像“麦子”这样寻常的农作物，在一般人心目中不会从中发现什么深文大义，但冰客居然用它写成了一首好诗，不能不令人为之击节赞叹。

    《麦子向上》分三节、共有二十四行，在有限的篇幅中，诗人借物喻情，象征、隐喻等手法的运用，将所表达的深刻的思想内涵隐藏在字里行间，达到了言近而意远的目的。事物的诗意固然是由它的内蕴而决定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诗人独具的诗美艺术气质所赋予它的语言渲染之功。极其普通而平凡的麦子，经过诗人的语言渲染之后，将浓烈的诗情巧妙地融合在麦子的艺术形象中。

    诗的第一节，诗人运用拟人的修辞手法，把“麦子”与诗人的赤子之心相喻：“麦子在金黄中成熟/昂首直立/根根麦芒刺向青天/高举着一生的头颅/等待收割”，诗人以昂扬的基调，展现了勇于献身的精神，不仅深化了寓意，开阔了境界，而且将诗人自我铸入到麦子的形象中，具有鲜明的个性特征。

    诗的第二节，诗人的情感力度骤然增强，层层递进，有力地展开了诗人的情感层次，也丰富了全诗的艺术表现：“哪怕是躺倒在一片锋利的刀下/割掉了头颅/流淌着民族的血/也依然挺直着身躯/保持着锋利的芒/根根直立向上/宁折不弯”，这雄奇的艺术形象，就是语言艺术的力量，这就是一种诗的气质的赋予。时代精神在诗中的表现，在诗美上体现出的是崇高美与力量美。它以摇撼心旌的强烈，给人以崇高感，并引人积极向上。它像庄严的雕塑，镂刻着时代、民族、人民的气质与精神。

    诗的第三节，诗情又渐趋高涨，诗人以乐观的豪迈，充满深情地吟咏道：“麦子/总是在直立中完成自己一生的辉煌/在烈日暴晒下愈发金黄/用芒刺护卫着饱满的籽实/交出绿色/成熟到死/也要把直立坚守/昂首总是成为一生的写照/麦子终身不倒/倒下便是一片光明的前景”。这是全诗的崇高主旨，也是诗人对于理想的执着追求和坚毅卓绝的奋斗精神。一个有血有肉的身躯，要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献出自己，这是何等壮烈的行为，又需要何等坚强的意志。诗人通过麦子的艺术形象自喻，再现和升华了这一光辉圣洁的品格和崇高境界。

    冰客的诗歌《麦子向上》与明代诗人于谦的《石灰吟》：“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有异曲同工之妙。读到《麦子向上》，我们很自然地就认可了这种艺术的渲染和赋予，这是因为诗人从麦子身上发掘出的这种品格，不但有他自身的内在依据，而且也与人们在社会生活中所期望达到和仰慕钦敬的人的品质联系在一起。所以它所造成的联想便具有了社会性的丰富内涵，而不仅仅是对麦子的赞歌了。

    塞·约翰逊说：“诗歌的灵魂在于创新，即创造出使人意想不到的，惊叹不已和赏心悦目的东西。”这正是诗人应有的追求。“写诗是沉思的生活”，在沉思中写诗，在感悟中写诗，写出来的诗歌才有厚重感，才能体现生活的底色。《麦子向上》其严密的思维，饱满圆润的布局，词语运用的灵动性，以及抽象而又不乏具象微妙表达，对内心情感的渲染和释放，都能将诗人对生活的感悟和诠释通过精致而灵动的用词的托举表达出来，并以此来追求生活的本真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向往。

    如果说，感情是诗的血液，感觉是诗的眼睛，那么，想象就是诗的翅膀。“借物抒情”本是诗的抒情方式之一，它本身并无什么艺术价值的高低或褒贬之意，关键全在于运用者的艺术胆识和功力如何。日常生活中的冰客，温和而谦逊，淳朴而细心，颇有君子之风。这自然渗透到了他的创作，使作品呈现了温厚之美。近读冰客新近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诗歌集《故乡的原野上》，这是他继出版诗集《河西村》《总有一条路通向故乡》《乌鸦》等多部之后的又一力作。难能可贵的是他对诗歌一直怀着一份崇高的敬意，穷数年心力，探索用语言解析生命，用灵魂感知灵魂。他以故乡为依托，以饱满的情感、悲悯的情怀、诗意的审美，抒写了诗人对大地、对故乡、对自然、对乡土的热爱之情，再现了一个秀美而极富诗意的故乡。

    冰客的诗歌，语言灵动、温婉又不乏铿锵，气韵沉凝，结构饱满，诗意醇厚，物象与意象糅合和自然，诗歌具象托举意象，意绪清晰，诗语凝练精致，句意新颖，内景开阔而又不乏内敛，意境幽深，言简义丰，读后有绕梁三日之感。如果有人因为《麦子向上》运用了传统的抒情方式而认为它表现方法陈旧，或嫌其感情表达过于直露，这就欣赏者的喜好而言，也未可责难。但是，不必以此来否定这首诗。正如著名诗人谢克强评价他的诗说：“冰客的诗，其语言的特色是朴素、清新、明快，像是口语，却于口语中见诗思，于明朗中见含蓄，于朴素中见瑰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