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磊

    有多少县城濒临长江呢？住在长江边的人们是幸运的。我就是这样幸运的人。

    每个黄昏，只要不遇到特殊情况，我都要到江畔独坐，别有一番滋味。朱自清先生曾经在满月的光里，独自走过幽僻的荷塘，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这就是独处的妙处。

    与呼朋引伴，成群结队而行相比，我更喜欢独行，特别是临江晚坐。

    很多次在江边，我的脑海里常常会想起那样的一个场景，仿佛那么遥远，又仿佛近在昨天。那是1986年的夏夜，距今已37年，临近高考的前夜，那是个基本上“一考定乾坤”的年代。对于一个没有退路的农家孩子，压力可想而知。下了晚自习，我独自踱步到了江边，坐在月光如银的长江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江水，想象着若干年后的自己，急切想知道自己人生的答案。现在我可以想起37年前的我，可是当年的我却无法想起现在的我——当时是多么想知道30年后会是怎样的辉煌亦或狼狈。

    江畔独坐，新堤的江滩在悄然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30多年前，这县城的江堤都是泥巴土路或者煤屑路，江边很多都是些废弃的工厂场房和民居，往来的行人很少，特别是到了夜间，给人一种荒凉的沧桑感。时代的变迁，洪湖江滩早已今非昔比，江滩公园成为了城区市民休闲健身的好去处。荷花广场上人声鼎沸，跳广场舞和交谊舞的妇女和老人们把娱乐与健身交融到了极致。

    新堤不仅临长江，还倚靠洪湖，内荆河穿城而过，将城区划分成新堤和茅江两块，尽管开发的浪潮日新月异，但仍然还有很多历史的遗迹，曾经的老街还有许多的残垣断壁，西骄巷、大骄巷、解放街、子街……依稀都还可以窥见那些远去的繁华。据县志记载，这江边曾经有一个著名的亭阁——江峰阁，亭阁名噪一时，名气不亚于岳阳楼，可惜在后来的战火中毁损了。

    放眼望去，对江就是湖南。临湘的江南，丘陵山地，若隐若现，曾经的长江天堑，使得洪湖临湘“咫尺”成“天涯”，终于在2021年通车的赤壁洪湖长江大桥，让“天堑变通途”，让湖南不再遥远。周末双休，常常呼朋唤友，自驾到对江临湘江南，江南的丘陵地貌，与江北的江汉平原一马平川的地形地貌迥然不同，对见惯了一马平川的洪湖客那可就充满了新奇与幻想。

    此刻，我又坐在了江边。滚滚东去的江水依然在奔流不息，对岸的江堤上灯火星星点点，不远处的赤壁长江大桥如一道彩虹横跨江面，那是曾经的赤壁古战场，这里才应该是苏东坡真正怀古抒情的地方，东坡先生终究在不相干的黄州抒出了一个“文赤壁”，让人不得不佩服这文化的力量。苏东坡《赤壁怀古》，不想而今苏东坡对我们也成了“古人”，在历史的长河里，我们都只是随波逐流的一朵浪花，转瞬即逝，也许，在若干年后我们这些“今人”也将成为“古人”，唯有这浩浩的长江还会永存，可是，我们——这些未来的“古人”，该给后人留下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