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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河新 深冬了,天气开始转冷,早上起来推开门,满树光秃秃地,一夜寒霜,白花花一片,几天就把花红柳绿打得支离破碎。 正午的阳光正好,阡陌上没有一丝风,寒气依然刺骨。收获完的白菜地里,平平整整的一片,偶尔象牙般的小萝卜扎在地里,想等一场干净的雪。 “老李,喝汤了吗?”徐大爷骑着三轮车迎面而来,口里呼出来的都是白气。 “刚吃过,红薯小米粥。”我不慌不忙地回话。 抬头望,村小学的白杨树上,干净的喜鹊,黑白分明,扑棱着翅膀,跃动在光秃秃的枝干上。过冬的巢就在旁边,一圈一圈地,很有层次。猛然跃起,树枝抖动一下,溅落几点明亮的阳光。陈大妈家的院子里,此刻,清晰地传来母鸡下蛋的咯咯声,还有雄鸡高亢的鹅鸣声,间或掺杂着两声狗儿的汪汪。这些人间的声音,让这原本孤寂的乡村一下子充满了生机,让人感到有了归宿。 深冬的乡村,萝卜白菜已经收完了,此时,地里已没有什么活计,女人们围坐在一起加工被单被罩,缝纫机啪啪搭搭地响,被罩每条收购价仅1元钱,被单0.5毛钱,可是她们干得乐不思蜀。那经过一夏晒得黢黑的皮肤此时也慢慢地红润起来,村庄内的各类话题便发酵起来了。村东头的老张头儿子在外打工娶了新媳;刘嫂家萝卜白菜今年大丰收,卖了个好价钱;可怜的三爷一辈子舍不得吃喝,前夜突然心梗去世了;孬蛋哥喝酒喝多了,把笼子里的鸡鸭都放跑了的,一辈子没娶媳妇老王伯终于明白;活着该吃该吃,该喝该喝,好好地活着,驻村工作队忙前忙后把村里的白菜萝卜基本卖完了……这些故事和话题便从女人们围坐的庭院上飘了出去,又从婆姨们串门时倚在门框边倚了出来。 在外打工的青年男女,怀揣着渐渐鼓起的钱包回到了家乡。带着未进门的媳妇,老白叔只是问清儿子的心事,高过他一头多儿子便只会低着头傻傻地笑,直到春节前某个黄道吉日,便迎来了娶亲的队伍,他们之间的爱情终于被娶亲的包袱包裹着。 婚礼上最亢奋的要数村里的年青人,他们总是想着办法戏弄着这对情侣,冬日里他们有着大把的时间来热闹,新娘只是羞涩地笑着低下了头,新郎却被戏弄得面红耳赤,三日无大小,这快乐的日子就在这闹房的笑声中蹦出。 最快乐是撒野的孩子们,放学后,一群一伙的,背着大书包,玩得忘了爷爷奶妈或父母的叮咛和老师的嘱托,但寒冷的天气冻不住他们的想象力,他们要追逐那觅食的小鸟,他们去院子里逗大白鹅,到野地里烧堆火,烤个红薯、烧个花生,回到家免不了受到几句责骂,此时,他们不羡慕城里孩子手上的游戏机,整个田野都是他们游乐的园地。 日子就这样弯弯曲曲地走着,远离千山万水的游子们,年关踏上回村的路。春节来的时候,老人们会郑重地端着打好的浆糊,来到这座院子,先将去年的旧春联仔细地清理干净,然后,刷上散发着浓浓麦香的浆糊,端端正正地贴上红红的对联和福字。也许,还会蹲在院子里点上一棵香烟,在弥漫着的烟雾里回想过去那些或辛酸或幸福的往事。 一个个乡村的儿女长大了,走进了城市。但是不管他们怎样排斥乡村,总流淌着乡村的血脉。故乡没有贫富之分,它是童年生活过的、最初印在记忆天幕上的那方天地,那种氛围、那种经历、那种特定的时空定位是无法替代的。不管以后生活的空间多么开阔、生活的环境多么舒适,都无法取代故乡在心中的位置。因为我们的灵魂已经扎根在生我养我的故乡,在一滴水、一棵草、一粒土中就能找到共同的情感和灵魂皈依。当北风呼啸,当日落天涯,远方的游子不管走多远,依然踏上回家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