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版:文学副刊

年味的喜与甜

    □徐进

    湖乡的腊月,一般过了腊八,那年味儿就渐浓了。每当迫近年关,人们总会忙里忙外备些年货。一家人团聚,过个吉祥如意的新年。

    “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诗人王安石的《元日》诗作,将新春的喜气与吉祥,描绘得形象生动,给人们带来万般祥和与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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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过年,其实还有一段历史典故可考。据史料记载,远古时期,“年”是一种凶猛的动物。每到春节期间,常出没村庄伤人。百姓为防“年”袭击百姓,咬死牲畜,在春节期间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集中躲避“年”带来的伤害。久而久之,过“年”就逐渐形成了汉民族一个传统节日。

    当然,后来这个“年”的动物,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但过“年”依旧延续传承下来。一代代人在迎春的时节里,将年过得有滋有味,幸福康吉。

    岁末年初,旧时湖乡春节舞龙,舞狮和采莲船会准时上演。这些传统的节目,给人们带来快乐和喜气,祝福湖乡人合家幸福,地方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舞龙舞狮一般由村或生产队集体组织,请专业的舞龙舞狮的班子表演。在鼓乐喧天,鞭炮声响的背景下,这些专业的表演是要些彩头的,突出一下热闹、喜气的氛围。

    舞狮是搭高台表演,除了主办方的底薪红包外,围观的群众也可随意丢些彩钱。每当狮子舞到一个关键节点,突然间停顿,这就等于是在讨彩头了。另外,舞狮还有点睛这一环节。这个由地方有头有面的人物和地方行政官员,才能出手点睛,点睛者会有大红包抛出。

    舞龙队是进村入户,给每家每户送福送财。玩上个三五分钟,家户人家会送上彩烟,利市。有名望的户主则要送个大大的红包,表示对送福者的抬举。舞龙队在鞭炮齐鸣中,舞过一家又一家,在热闹的湖乡中成为年节中的一景。

    采莲船则是单个行动,以家庭为主,这也是走村串户的活。有的采莲船是夫妻档,妻坐船中,夫为稍公。妻嗓音清亮,夫和声深沉,配合默契。若唱腔好装扮幽默表演出色,定会讨得好彩头。还有的是婆媳档,媳当莲主,婆作艄公,一唱一和。演技俏皮包袱抖得好,也能喝得众人彩。

    还有的家庭采莲船别出心裁,推出的是翁媳档,这个必定引人笑声连连。不管扮相和唱腔与否,都会惹得观众喝倒彩,这个创意在地方能获得大彩。若媳唱腔优雅,翁和声淳厚,观众都会报以热烈的掌声和笑声。

    在湖乡,熬糖、打豆腐、杀鸡、宰鸭、腌晒腊鱼腊肉、备些年货,这些都是过春节里必备的一道工序。小孩们穿新衣、放鞭炮、跳房城、刮铜角子、刷陀螺……玩的方式可谓是多种多样。

    有的小孩还自制弹弓打鸟,那时鸟多,远望天空鸟儿成群,树林,路边都是鸟儿们的天堂。白日里打鸟,鸟儿四处逃散,收获不多。到了晚间,鸟儿静静的栖于树枝竹竿上,小射手们弹弹精准,一两个时辰就能提回两网兜鸟儿,以麻雀斑鸠为多。02

    提起熬糖,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是江汉农家都能做的水乡特产。

    有一年我去外婆家,亲眼看见了熬糖的过程。熬糖开始时,必须备有一口大锅,将熬糖的麦芽倒入锅内。这也是一个辛苦的劳动,熬制中要不停顿的搅拌,以免糊锅。

    熬糖时,满屋散发着麦芽的甜香。大人们趁糖还未熬浓,舀上一碗稀稀的麦芽糖,待凉后吃。这种称作糖稀的芽糖呈黑褐色,是麦芽糖的初级产品。很香甜的一种甜食,且有营养价值,口感妙不可言。

    若要做炒米糖,糖熬得不能太浓。等芽糖稀刚刚好时,就将炒米倒入锅内,操好捏成条状,待凉后切成片。有的人家还将陈皮(橘皮干)和鲜橘皮晒干后磨研成桔末,随炒米倒入。这种炒米糖含有浓郁的橘香,风味更好。

    那需要做麻糖的话,糖熬制就要浓稠些,到一定火候,掌勺人将芝麻倒入搅拌,稍凉后出锅捏成条状,切片成形。要做白麻糖的话,那就更费时费工,须请力大的男子来扯糖了。做法就是将熬好的膏状浓糖汁出锅提出,扯糖者提起两头,用力不停的横拉,越快越好。一旦时间到,糖稀逐渐由黑变白,这就算成功了。成品切成小段,用面粉拌撒一下,以免糖块互粘。

    熬制过程中,趁芽糖稀未浓稠,可盛几碗留作日后吃。这种芽糖稀,人们称之为“神糖”,也不知是谁取的名。可能是“神糖”千变万化,它凉时硬,加热又软,可拉扯出多种形状。过去小镇上摆摊捏糖人的师傅,用的就是这种“神糖”。

    吃“神糖”的时候,会有点粘牙,小儿不能多吃。那时我年幼,外婆用筷子给我搅起“神糖”,像拔丝一样,我吃了一口后感觉好香哦。吃了第二口就有点粘牙了,特不舒服。外婆忙递我一杯温水,糖稀这才从牙上化开。03

    到了过小年,腊月廿四之前,生产队里都要杀猪干鱼塘。养猪和养鱼,是湖乡的特产,也是当时集体经济时代的福利事业。

    上午10点刚过,生产队在仓库门前禾场上,支起的大锅水就烧得滚开。从小镇上请来的两位杀猪匠,穿着油光光的皮衣,连着长筒套鞋就上场了。

    队里的精壮劳力们,捆住了猪的四条腿,随着猪的声声嚎叫,一刀下去,嚎声瞬间陡停,只听得呼呼的喘气声。鲜血冲入事先预备好的大木盆里,猪渐停止了挣扎。

    这时,杀猪匠在开水盆中快速烫过猪身,趁热刮洗猪毛,十分钟内搞定,不然,冷后老性就难得刮猪毛了。队里的妇女们打打下手,十只猪在很快的速度中,变成了一条条白皮鲜肉。

    在杀猪的过程中,小孩们闹在禾场。放鞭炮,捉迷藏,摔跤,当听到猪的哀嚎声,一众小孩跑来看热闹,胆小的害怕躲开了。有大嫂对杀猪匠说,把公猪的尿须泡(猪膀胱)留几只,给伢们当球玩。尿须泡稍晾干充气后,用细绳索系好,可当球拍着玩。那个困难的年代里,物质匮乏,人们总是想办法为子女寻找好玩的什物。

    队里在鱼塘起鱼,一般以养一年的鱼为限,干塘有一年或两年一次的。干完塘后,要晒底塘,撒上石灰粉之类的物质,消杀一下塘泥里的有害微生物。利于明年鱼类健康,另外及时充氧换池水,减少鱼病和翻塘缺氧的现象。

    湖区的鱼塘,一般多以废弃的老河道改建而成。在我的家乡,就是将老河道改建成若干鱼塘,每年起鱼都在6000斤以上。养殖鱼类主要以鲩鱼,胖头鱼为主,兼有少量的鳊鱼。

    这一段老河道,是内荆河裁弯取直后遗留下来的,归街道和生产队共有。干塘起获后分鱼,街道和生产队各一半。街道的鱼大都分发给了纯居民(指没有固定职业的居民),端铁饭碗和有稳定职业的居民没作安排。街道考虑的是,单位上的居民一般年节都会有福利,所以,分发鲜鱼向底层居民倾斜一下。04

    “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诗人高适的《除夜作》,道出了游子佳节思亲的情怀和离乡的愁怅。

    旧时,每到春节,远在千里的游子总要回归故里,享受家的温暖和亲情。在信息化来临的时代,快节奏似乎淡化了年味。确实,现在过年不一定能回到故乡,有的是在省外大城市,有的在省内城市过年。

    观念已在悄然中变化,但年味在新时代中又有了新内涵。比如各大饭店、餐厅的团年宴火爆异常,各大商超年货脱销,市场里人气爆棚,街头传统特色食品和小吃生意旺象……

    这说明年味揉和了新趣味和特色,但还是淡去了那大团聚时的亲意与氛围。

    儿时,大年三十晚上父母要带我们守岁。可如今人们团年饭吃过之后,各自忙活去了。有打牌的,有约唱歌跳舞的,有去看电影的,唯独就难见到与家人,坐在一条凳子上叙旧叙亲情。

    从前大年初一早上起床后,要给爸妈拜年,是要问候父母平安吉祥的。可现在没有了这些礼节,加之各地不许放鞭炮,安宁了的春节,年味清静了许多,但春节依然铭记在人们心中。

    在水乡,人们过春节也还是在闹中度过。无论形式怎样变化,过年的这一传统形式还在,过年的气氛还在,过年红红的喜气还在,过年甜甜的笑意还在。

    尽管少了些传统的形式,但大红灯笼高高挂,红红火火的中国结依然传递着满堂彩的喜气和不散不弃的永恒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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