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版:文学副刊

早堂叔

    □杨朝贵

    “小怪物”是队里人对一些喜欢耍点小聪明人的一种戏称,有时又是队里人对那些有点小本事人的一种尊称。早堂叔正是被队里人称之为“小怪物”的人之一。现在想来早堂叔应属后者,是有点小本事人。

    早堂叔家住在靠堤的北边,而他家的三间七柱大瓦屋,在全队三间五柱或小两间的砖瓦房中,算是最气派、最敞亮的,所以早堂叔的日子在队里是过得最好的。当然最令早堂叔骄傲和队里人羡慕的是他有个争气的儿子国和哥,在邻近公社当着管理区书记,正式的国家干部,这在队里是件十分荣耀的事情。因此早堂叔全家在全队乃至全大队绝对是令人羡慕与受人尊重的。而“小怪物”一名除了队里几个和他年龄相仿、说话比较随便的叔叔伯伯喊喊外,平时是没有人敢乱喊的。

    早堂叔身材瘦小,但看上去却很精神;瘦黑的脸庞布满精细的皱纹,一双很小的眼睛却凸射出两道炯炯有神的光亮;几根稀疏的胡须,像是倒插在那张略显小点的嘴上。穿一身灰黑色的长衣长裤,在队里干点看管青苗的活儿。平时早堂叔也用不着与队里其他男劳力一样,下田挖沟犁地、栽秧双抢,更用不着数九寒冬外出开河挑堤。早堂叔只是春天的时候,每天在前后的蚕豆田里,看看有没有人。

    无人的时候,早堂叔也会看看有没有割猪菜的小孩在偷摘队里的蚕豆,有谁家没有拴好的猪羊在糟蹋没有成熟的油菜、芝麻。麦子、稻谷成熟的时候敲一个旧瓷盆赶跑田里偷食的鸡鸭、雀鸟。

    一般不忙的季节,早堂叔会夹着一本不知是什么的书籍,东家坐坐,西家逛逛。同队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说说笑话,拉拉家常。而队里众多的男女老少中,早堂叔是几个会下象棋的人之一。在下雨或社员们不出工时,早堂叔会跑到队里南边与几个会走象棋的伯伯叔叔杀上几盘。当然其战绩也是输赢、喜忧参半。赢了开心大笑,输了则会东扯西拉,说旁边插嘴的人太多,懒着再来一局,直至各自家里的老婆或孩子来喊饭熟了,都回去吃饭了才肯罢休。

    早堂叔不时地把那本夹在手上的书籍翻翻、看看,像是在仔细研究什么,或是在探究其中的秘密,一脸认真的样子。

    后来,听大人们说我才知道,这种会给人看病的本事,也就是为什么别人把他叫做“小怪物”的来由了!

    那时候,交通十分不便,早堂叔早年时自学过中医,还潜心探究出了一些独特中医治疗偏方,而他给人把脉看病时的情形,也酷似我所见过的大队那几个医生给人望闻问切看病的样子。

    到大队卫生室看病要走上很远,特别是遇上刮风下雨的天气,更是泥泞路滑,因而队里一些上了点年纪的老人,有个头痛脑热的,也都喜欢找早堂叔看看。早堂叔也不推辞,只见他将两根手指轻轻搭在病人的手腕,简单询问几句,静静地闭目一会,似乎在想些什么,然后在递过来的孩子的练习本上撕下一页,写上一些中药的名称,交代还需配上一味江边新鲜芦笋或地里的蒲公英,煮服一日一次或是两次。

    早堂叔给人切脉看病的样子,现在想来,可能也是我最早接触到的中国传统文化之一。而早堂叔给人看病最大的报酬就是伯伯婶婶们一声:“吃亏、多谢!”或是一句半真半假的:“吃了饭再走!”客套话了。

    记得我也被母亲领着去找早堂叔看过几次。只是记不清是哪年的秋末冬初了,可能是连日干燥的天气,我嘴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几天过后,那水泡是又痒又痛,我忍不住只得连抠带擦,导致口腔周围烂得血肉模糊,疼痛难忍。到大队卫生室看了,医生给了几粒白色的丸子吃过,效果并不明显。无奈母亲只得领着我去找早堂叔看看。早堂叔看后,看看我笑着说:“你这是骂人骂多了,看你以后还骂人不?再骂人嘴巴就不会好了!”我不知道那是在吓唬我,我赶紧低头:“再不骂人了、再不骂人了!”早堂叔见我低头认错,于是笑着对母亲说:“这是火气,我给他开几味中药,你到沟边挖一些茅草兜和药一起煮了让他喝,几天就会好的。”说着早堂叔在那个废旧的小本子上扯下一页,写上几味中药的名称,递给母亲,要她去照单抓药。母亲连忙说:“吃亏、吃亏!”早堂叔笑笑起身告辞。母亲照着早堂叔的方子到卫生院抓药配上几兜茅草兜煎服,那药很苦,我喝过几天,嘴巴很快好了。从此,早堂叔他那“小怪物”的称谓就牢牢地刻在了我的心里。

    现在,“小怪物”早堂叔已经去世20多年,可他看青、走棋、特别是他给人看病开药的样子,却至今令我记忆犹新!

    (作者系荆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其散文、诗歌、小说等作品发表于《雨露风》《精短小说》《参花》《速读》《今古传奇》《新浪潮老朋友》《荆州日报》《鄂州周刊》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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