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冰

    爸爸不爱说话，他把言语都倾注于给我买书中。在那些书中有一本是我一直不忍提起的，一种遗憾让我每每碰触总会心疼不已。

    还记得那次爸爸出差回来，一进门就忙着给我掏礼物，还故意装成找不到的样子叫人着急。催了好久，他才肯拿出那套《曾国藩》。当我拆开又丑又厚的书，顿时心生嫌弃，皱着眉撅起嘴，在心里嘀咕：“这算什么礼物，谁稀罕！”我失望极了，向他白了一眼，重重地跺着脚往房间走。快到房门口，我用余光瞄爸爸，见他错愕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沉默。我停下脚步，空气在两人间凝结。好一会儿，缓过神来的爸爸拉着我走进房间，放下书轻轻地拍了拍我，仍是一句话也没有，落寞地离开了。

    虽然爸爸什么话也没说，但他黯然的样子时常在我眼前跳动。我像要逃避什么似的，一直不敢碰触那本书。去年我鼓起勇气读完它，仿佛听见爸爸常对我说，“做事都怕一个勤字”。年底表彰大会，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我拉拉衣角，大步走向领奖台。我知道，是《曾国藩》的“勤则百废皆除”，让我有了少说空话、多做实事的沉稳，这才有了现在的成绩。回到座位，我赶紧拿出手机找爸爸的头像，对准“优秀员工”奖状按下拍照键，并输入一句话：“《曾国藩》的奖励！抱歉，以前那个孩子不太懂事。”我忐忑地按下发送键，直直地盯着手机，屏幕暗下来又被按亮，亮了又暗。几下震动后，我收到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那笑脸格外灿烂，我也跟着咧开嘴角。我知道我们都释怀了。

    庆幸我们的故事圆满了，我特别想把它讲给女儿听。推开老房子的门，珍贵的回忆向我袭来。来到落满灰尘的书架前，一眼就扫到那套泛黄的《曾国藩》，我擦净灰尘带回了家。晚上跟女儿倚在沙发上，我忽然想起取回来的《曾国藩》，赶忙拿来送给女儿。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讲它的故事，我已经从她的神态中嗅出了嫌弃的味道。只见她瞪大眼睛，皱着快挤到一起的倒八字眉，委屈地对我说，这也太丑了，不好意思带到学校，我才不要呢。我张着嘴却又发不出声音，这画面仿佛回到了过去，灰头土脸的我，跟当年的爸爸一样无力。

    我终于读懂了当年爸爸的伤痛。现在我经常翻出爸爸从前买的书，在仔细品读中感受温暖和爱意。我知道，遗憾总与人生相依相伴，但终究会有一种力量，指引我跟它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