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 洁

    记忆里的夏天有股特别的香味，是那漫山遍野的悠悠荆条香。

    小学暑假的一天，爸爸带我去爬山，中午太阳灼人。我一屁股坐在滚烫的山石上，没精打采地眯缝着眼，对逆光里的人影说：“爸，爬不动了。”爸爸并没有劝说我，而是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你仔细闻，有没有什么味道？”我根本没这个闲情逸致，身子继续往后仰了仰。爸爸摘了旁边植物上一片羽毛状的叶子，眼里出现一丝兴奋。他告诉我这是荆条，空气中就是它的味道。这时我才注意到一旁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但一心只想着回家，依然坐在石头上闷闷不乐。

    爸爸讲了他年少时的故事。那时奶奶身患重病，据说隔壁村有药，翻两村之间的山是最快的，爸爸背了些干粮就上路了。中途大概吃坏了肚子，疼得直发抖，他突然想起老人说荆条的叶子管事，于是顺手摘了些嚼，不一会儿工夫就觉得好了很多。靠在山石上休息，阵阵清香飘过，爸爸才注意到漫山遍野的荆条，“陪”了他一路。从此以后，每次闻到这股香气，爸爸都觉得很亲切。说完，爸爸将手中的叶子凑到鼻子前，凝望着远方。那一瞬间，芳香的空气中似乎飘浮着某种神圣、厚重的东西，燥热和疲惫中也仿佛多了一股清凉。我起身跟着爸爸继续爬山。

    大学期间，班级组织在山上进行植物学实习。那日天气炎热，临近中午，太阳光透过枝杈的缝隙直洒在每一个人身上。很多同学表示想先下山，等凉快些再上来。作为组长的我也开始犹豫，突然间一阵风吹过，飘来一股熟悉的芬芳，是荆条！之前只顾埋头苦干，才发现遍地里都是开着小紫花的荆条。随着香气如潮水般涌来的，还有爸爸当年的故事。我现在所面临的小困难，远不及他彼时艰辛的处境。虽然依旧热汗涔涔，酷热难耐，但荆条香唤醒了我的理智思考。我向大家劝说道，“其实我们已经完成了一半多的任务，后面的工作用不了太多的时间。咱们还是尽量坚持，况且在比赛。”说罢，我以身作则，默默走向下一棵树开始记录。大家沉默半晌后频频点头，也都咬定牙关继续坚持。最终我们小组获得了第一名，大家欢呼雀跃的同时都感谢我，我打心底里感谢那悠悠飘过的荆条香。

    味道甚至是难以记忆的，只有你又闻到它你才能记起它的全部感情和意蕴。荆条香就是这般耐人寻味，为迷途中的我指引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