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阳珣

    “你选块布料，我给你做件风衣。”母亲又发来她的布料样品图，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消息，我的记忆瞬间被拉回到小时候。

    从小留守外婆家的我，因穿姐姐们淘汰的旧衣服，常被小伙伴嘲笑。记得有一天，大半年没见的母亲，突然回家看我。得知我被欺负，她的眼神黯淡下来，把东西放下便跑出了家门。天擦黑后，母亲拿回来好多绣着花的布料，她扯着软尺在我身上比量，转身在布料上标出轮廓。当画粉划过布料上的花朵，便停下手，抓起竹尺比量着调整尺寸，直到轮廓里的花儿都是完整的。夜深了，缝纫机“吱呀吱呀”响，母亲还在那半倾斜着身子，踩着踏板……次日清晨，我的床头多了几件针脚细密的旗袍。后来我才知道，她特意跑去镇上，花大半个月工资，挑了最新潮的布料。

    我回到母亲身边后，周围的人打扮也开始新潮起来。有天清晨，母亲又淘回些花花绿绿的布料，铺满整屋。等她两手提着土布料到我肩下比划，我一把推开道，现在谁还穿这种啊，太老土了！布片从母亲的手里滑落，无力地摊在地上。晚上放学回家，我看见布料凌乱地堆在沙发里，上面压着一本翻开的时尚杂志。母亲捏着画粉在茶几那轻轻描着一块布片，不时咬着嘴唇，再伸头去看一眼杂志。地上散落几张被裁剪过的旧报纸，我暗想那是母亲设计的衣服草稿吧？几天后，我发现杂志里那件梦寐以求的衣服，挂进了我的衣柜。我迫不及待地穿上新衣服出门，碰见邻居家姐姐，她满眼羡慕：“那天阿姨找我借杂志，还问我哪个款式最时尚，原来是为了你呀！”

    独自在外工作期间，有阵子因为忙碌，我胡乱买了些衣服穿，没多久身上起了很多疹子。有次与母亲通电话说起这事，电话那头沉默一会，便传来哽咽的声音：“都是我当年给你的营养不够，才导致你皮肤脆弱。”不久，我收到母亲寄来的快递，是几套新睡衣，有开衫款、睡裙款……用手一抓，像棉花一样柔软，闻起来有太阳的味道。其中有套睡衣上绣着一只小兔子，内里翻来覆去找不到一根多余的线头，我刚要套上试试，突然一张纸条飘落在眼前：纯棉的，不过敏，洗晒过。歪歪扭扭的，是母亲的字！没过几天，我浑身的疹子也逐渐消退。后来，为我做睡衣便成了母亲的日常功课。尽管试过那么多睡衣，我还是习惯母亲做的衣服，直到现在。

    母亲总以这种方式弥补我，一尺虽短，却有裁不尽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