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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湘 【题记】 舅爷家里的杂物间,至今放着一把铁锹。我每次去,总要给孙辈讲它背后的辛酸与故事,让他们知道幸福生活不是从天而降,而是通过双手奋斗而来的。 铁锹,舅爷,泥土。这三者构成了乡间最直接的逻辑关系。执着与理想,就是铁锹的禀性。铁锹的品质,正是千千万万的年轻人需要学习的品质。 01 长期以来,农民们肩挑日月、手转乾坤,创造了巨大的奇迹。这些奇迹的产生,除了现代农机的普遍使用,还离不开一把把农具。 说起来,我对舅爷使用过的那把铁锹,印象深刻。它厚重牢实、锹口白亮,拿锤子敲一下,其清脆,余音绕梁。或许是用好钢锻造的,拿起来不仅沉甸甸的,舅爷在开沟挖渠、铲粪施肥、堰塘打泥、平整田地的时候,还很顺手。它伴随着舅爷过了几十年,至今依然没有大的磨损。他常说:“好工具一半工。”这话是不错的,好工具当然越用越称心。 在我的记忆里,有一幅画面:舅爷佝偻着腰,满是老茧的手拿着这把铁锹,在田间翻挖着湿润的泥土,吭哧吭哧地喘着气,时不时还甩起袖口揩额头的汗珠……当然,每个月初,他会拿磨刀石反复打磨后铁锹,磨好后,泛着幽幽的冷光。有一次,我在夜里昏黄的油灯下,看舅爷把玩着溜光水滑的铁锹,突然发现他头上已生了很多白发,不禁感叹“岁月催人老”。 铁锹是布满褐色釉的木头柄,只因擦过树脂漆的缘故,虽然很旧,柄上却无小洞,摸上去滑溜溜的。杆头还被厚厚的布包住,据舅爷说是为了挖土的时候抵在胳肢窝下不疼。 舅爷话不多,有一天喝了酒心里很高兴,于是悠悠地给我说起有关这把铁锹的故事。我现在还记得这么几句:“1963年我进生产队分到它,拿起来一掂板板实实。一年夏天去铲石头,用力过猛,竟把铁锹柄弄断了,后来还是砍了一根枣木才做了柄。不久,在路上遇到一条毒蛇,怕它咬我,直接拿铁锹拍死了,蛇血溅到我的唇上,舔了一下,有点咸……”此后,他还讲述了很多,使我慢慢知道这把铁锹的平凡“历史”:筑过河堤,修过大路,挖过人工河…… 02 舅爷的地里,种了很多红薯。每到秋天,我便跑去他家里,拉着他去田里,说要挖红薯。只见他笑着,并用力握住铁锹,小心地铲动,在黑肥的泥土里翻出一串红薯。我看见圆鼓鼓的红薯,开始欢呼不停。舅爷的汗水从额前滴落至锹柄,再滑落进土地……半个多小时,他挖了半麻袋,叫我提回去蒸了吃。 铁锹应该是舅爷一生中须臾不可离的农具。在他眼中,铁锹是“大哥大”,而犁、斧、锄、镰等等,只能排在锹之后。这大概是因为铁锹的多用途功能,翻地、整墒、捅沟、挖井、掘塘、起坟圹。凡与土打交道的所有事务,有了锹的参与,诸事才顺遂、快捷。 有一次,我去舅爷家帮忙,拿着他的铁锹一口气翻挖了半分菜地。我的汗水直流,流到了锹柄、锹片上,有的滴落到新翻的土上。人可能会辜负土地,可土地从不辜负人。铁锹以其锋刃,根据人的动作,在泥土里挖、切、掘和掏,所向披靡,无往不利。 舅爷的这把铁锹出自六十年代的大队铁匠铺。铁匠铺是村里所有农具的诞生地。铁锹们,与其它的“铁哥铁弟们”,从铁匠铺出去,成为了家家户户最响亮、最炽热、最阳刚的工具。 铁锹的“一辈子”是光明磊落的,可以被融化,却不可被消灭。它干事利落,不会拖泥带水,我非常欣赏铁锹的这种品格。做人何尝不应该如此呢?要像铁锹一样,勤于实践,在“大地”中磨练自己,才可以发光发亮。否则,就会被潮湿的空气“侵蚀”,那时候“一脸”的锈迹斑斑,才没人愿意“用”呢。 舅爷的时代早就结束了,但铁锹的“历史使命”还远远没有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