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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白 小时候,豆腐都是有人挑着担叫卖的。“卖豆腐嘞”的吆喝声定住了疯跑的孩子,我从母亲手中接过几毛钱,小大人般一本正经地去买豆腐。有时也会为了显得“老道”,刻意模仿大人的样子砍价,于是仰着头、假装沉着地说:“便宜点吧,都是老主顾了。”卖豆腐的爷爷也笑着配合着:“便宜点?行!那就多给你一块儿。”爷爷装好递给我,再切一小块放我手上,看我心满意足,塞得满嘴都是跑开了。 豆腐在中国自古就有,陆游就写过一首与豆腐有关的诗:“浊酒聚邻曲,偶来非宿期。试盘推连展,洗釜煮黎祁。”这黎祁说的便是豆腐。我们可以想象,在寻常日子里,他招呼三两好友来到家里,喝着浊酒,看锅里的豆腐冒着热腾腾的香气,就着农家菜、聊着庄稼活,何其惬意啊! 近代文人里面,汪曾祺是最懂豆腐的人。翻开汪老先生的“豆腐经”:从南豆腐、北豆腐、到水豆腐、豆腐干……豆腐的七十二般变化在他笔下意趣十足,别有韵味。说到豆腐的吃法,更是从“菌油豆腐”“麻婆豆腐”到“砂锅豆腐”都令人胃口大开,垂涎三尺。即便吃了这么多的豆腐,走南闯北的汪曾祺,厨房里的保留节目永远是家乡的“煮干丝”,也足见他对豆腐的喜爱了。 当年我初到日本留学,沉迷各色光景和美食,全然记不得故乡。可日子久了,我却时常想念千里之外的家乡豆腐。那原本看似平凡的豆腐,也在我的舌尖上展现出它独特的性格。“硬”豆腐入口,“软”舌头却能将它碾碎、化开,这倔强的口感,也让我感受到豆腐的独特魅力。乍一尝微苦,细一品回甘……曾为寻这种味道四处奔波,终于找到了外观近似的日本豆腐,尝起来却没有那种倔强的劲道和下肚后的回甘,终究不是那令人回味无穷的味道。 如今虽已回国多年,但定居地离家甚远,想随时吃到地道的家乡豆腐也并非易事。前两天给一岁多的儿子做辅食,在超市买了豆腐煎给他吃。金黄的豆腐粒拌在饭里,和胡萝卜粒、肉粒混在一起,牙齿还没长齐的他,寻宝一般地专挑豆腐吃,边吃边开心地拍手,眯起眼来伸出大拇指,给我做“饭菜香香”的姿势。我心想:真正好吃的豆腐你还没吃过呢。 前两天预订了回乡的车票,终于可以品尝久违的山泉豆腐。那倔强的、令人回味的豆腐香依稀又在舌尖化开,带着一丝甘甜渗入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