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董川北
正值深秋,下班回家路过菜市场,看到路边有位老婆婆在卖红薯。一堆红薯带着泥土,应该是刚从地里挖出来不久,看着十分新鲜。我毫不犹豫地买了几斤,想到回家就能吃到香喷喷的红薯稀饭,不禁加快了脚步。走着走着,我就想起了一段关于红薯的故事。
1972年,老百姓的生活物资极度匮乏。在一个小镇的初级中学里,下课铃声响起。午饭时间到了,同学们都争先恐后地挤出教室,冲向食堂。食堂窗口,水煮大白菜、酱烧白萝卜、滑土豆片儿……这些美味佳肴正迎接着饥肠辘辘的孩子们。
二(2)班的教室里,还剩下一个女同学孤独的身影,她是刚从外地转学过来的。她看着窗外一窝蜂远去的同学,羡慕之余,偷偷地从帆布书包里掏出一个小袋子,里面包着两个红薯——早上带来的蒸红薯,这就是她的午餐。因为家里条件实在太过艰难,午餐虽然是正餐,却也吃不上白米饭,更买不起那五毛钱一份的酱烧白萝卜,甚至于,每天红薯也只能带两个。
两个早已冰凉的蒸红薯,几分钟就被她吞进了肚子里。她摸摸腹部,那里面似乎是个无底洞,不然午饭都吃完了,怎么还是感觉这么饿呢? 吃不饱饭,总是在饿肚子,说话也有气无力,加上初来乍到,这让性格本来就有些内向的她,愈加显得沉默寡言,也不愿与其他同学去交往。
“你这么喜欢吃红薯? 我今天也带了,吃不完,送你两个。”某一天,一个男同学偷偷地塞给她。
少女的矜持羞涩虽然是与生俱来,但在饥饿面前,却是不值一提的。女同学默默地接受了男同学的馈赠,也默默地将这份恩情埋藏于心底。她想着,等将来长大了,一定还给他几麻袋红薯。
男同学家里也不算富裕,但因为排行老幺,备受兄长宠爱,说学校吃不饱,所以每天蒸红薯还是可以多带几个的。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男同学经常用红薯救济女同学。在男同学的内心,完全是出于对同班同学的怜悯之情,属于纯洁无私的帮助。中学毕业以后,两人就各奔东西。因为在那样的年代,放学以后,家里有忙不完的农活,公社有挣不完的工分,更没有现在便捷的通信工具,所以分开多年,两个人再也没有过交集。
好人注定会有好报,而缘分又是妙不可言。虽然没再联系,但八年之后,因为机缘巧合,男同学与女同学还是神奇地走到了一起。他们婚后多年以来,相亲相爱,相濡以沫,相敬如宾。而这段姻缘,冥冥之中为他们牵起红线的,似乎正是这手中甜蜜的红薯……
故事讲完了,看着新鲜的红薯,我的眼眶却湿润了。因为当年女同学是从四川南充转学到湖北江汉平原那所中学的,所以女同学为他的第一个孩子取了有意义的名字,这便是我父亲与母亲的真实故事。